这个念头变得无比清晰。

    她悄悄向后退了半步,躲在门框的阴影里,飞快地从宽大的工作服口袋里摸出手机。

    她的手因为愤怒和紧张,还在微微发抖。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手机,趁着那个中年男人转身走回办公桌的间隙,迅速对准他的侧脸,按下了快门。

    手机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在安静的走廊里,这声音显得有些突兀。

    许知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被里面的人听到。

    幸好,办公室里的争执似乎还在继续,没有人注意到门外的异样。

    她立刻收起手机,不敢再多看一眼。

    飞快地打开微信,找到陈景尧的头像,将刚才偷拍的照片发了过去。

    指尖颤抖着,在对话框里打下一行字。

    帮我查查这个人是谁,立刻,马上!

    发送成功。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地喘息着,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办公室里,关棋依旧沉默地站着,像一尊孤绝的雕塑。

    而那个中年男人,重新坐回了宽大的座椅里,威严而冷漠。

    许知意不敢再停留。

    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将所有的担忧与愤怒压在心底,推着拖把,低着头,快步朝着来时的电梯方向走去。

    走廊依然安静得可怕。

    厚重的地毯吞噬了一切声响。

    只有她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还有拖把轮子滚过地毯的轻微摩擦声,在空旷中回荡。

    她不敢回头,只是凭着记忆,快步走向电梯间的方向。

    冰冷的墙壁反射着顶灯的光,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刚才那一幕,那个清脆的耳光,反复在她脑海里重放。

    关棋被打偏的侧脸,还有那个中年男人盛怒的表情,交织在一起,像尖锐的针刺着她的神经。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突兀的声响让她心脏骤停半秒,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捂住了口袋。

    她迅速闪身躲进一个凹进去的壁龛阴影里,背靠着冰凉的墙面,这才颤抖着手拿出手机。

    屏幕亮起,是陈景尧的回复。

    关鸿生。

    关氏现任掌门人。

    关棋的父亲。

    短短三行字,却像三记重锤,狠狠砸在许知意的心上。

    关棋的父亲?

    那个用如此羞辱性的方式对待他的人,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

    一股混合着愤怒、震惊还有难以言喻的悲哀的情绪瞬间席卷了她。

    难怪关棋会那样站着,不闪不避。

    原来是父子。

    原来这就是关家的内部。

    她用力闭了闭眼,试图平复胸口剧烈的起伏,可指尖依旧冰凉。

    就在这时,不远处那扇厚重的实木门被拉开了。

    许知意猛地抬眼望去,呼吸瞬间屏住。

    关棋走了出来。

    他换上了一件深灰色的西装外套,遮住了颈侧的纱布,身形依旧挺拔,只是脸色比刚才似乎更加苍白了几分。

    他微微低着头,碎发遮挡着眉眼,看不清神情,周身笼罩着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场。

    他没有停留,径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专用电梯的方向。

    许知意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将帽檐压得更低,整个人几乎缩进了阴影里,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着他的背影。

    他走得很快,步伐沉稳,仿佛刚才办公室里的一切从未发生。

    只是那紧抿的唇线,还有过于挺直的背脊,泄露了他此刻隐忍的情绪。

    他甚至没有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一眼。

    或许,在他眼里,她只是走廊里一个无关紧要的清洁工,一个模糊的影子。

    “叮。”

    电梯到达的声音传来。

    电梯门缓缓打开,映出里面柔和的光线。

    关棋迈步走了进去,没有丝毫犹豫。

    金属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许知意这才松开一直紧握着拖把的手,掌心一片濡湿的冷汗。

    她靠着墙壁,缓缓滑坐下来,将脸埋进了膝盖里。

    关鸿生。

    关棋的父亲。

    这个名字,这张脸,她记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普通员工电梯的提示音响起。

    许知意猛地惊醒,迅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帽子,推着拖把,快步走了过去。

    她需要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电梯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她走了进去,按下了一楼的按钮。

    金属门缓缓关闭,将四十二层的压抑与冰冷彻底隔绝在外。

    电梯平稳下行。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自己紊乱的呼吸声。

    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陈景尧发来的那几行字。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屏幕,脑子里一片混乱。

    电梯指示灯的数字缓慢跳动,从四十二层开始,匀速向下。

    许知意靠着冰冷的金属厢壁,指尖无意识地反复划过手机屏幕。

    屏幕上,陈景尧发来的那几行字依旧清晰。

    关鸿生。

    关氏现任掌门人。

    关棋的父亲。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压得她喘不过气。

    原来是这样。

    难怪关棋面对那样的羞辱,连一丝反抗的姿态都没有。

    父子之间,竟是如此冰冷残酷的关系。

    她的心揪紧了,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电梯内壁映出她模糊的身影,宽大的灰色清洁工制服,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这身伪装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又无力。

    她能潜入这栋大厦,能目睹这隐秘的一幕,却什么也做不了。

    “叮。”

    一声轻响,电梯到达一楼。

    金属门缓缓向两侧滑开,外面是宽敞明亮的大厅。

    与楼上的压抑沉闷截然不同,这里的灯光是暖白色的,大理石地面光洁如镜,映照着稀疏走动的人影。

    许知意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推着笨重的拖把车,低着头走了出去。

    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离得越远越好。

    脚步有些虚浮,拖把车轮子滚过光滑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被放大。

    她目不斜视,朝着记忆中大门的方向快步走去。

    就在她即将靠近旋转门时,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不远处响起。

    “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这声音。

    许知意脚步猛地一顿,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她僵硬地、一点点地转过身。

    不远处的承重柱旁,关棋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换下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身上只穿着一件熨帖的白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颈侧一小块纱布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