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顾嘉月给了她们许多布,平日里忙着地里的活没空做针线,趁着下雨大家偷得半日清闲。两位伯娘、大堂嫂和奶奶拿着布做针线活,打算给家里人做套衣裳。
阿娘则在一旁拨豆子,想着家里男人都闲着,不如泡些豆子磨点豆腐。
大伯、二伯、爹爹和堂哥在一旁编竹筐,一边编一边聊天。
顾宇河和两个妹妹正在认真写大字,大哥在屋檐下玩泥巴,
爷爷则在一旁抽着旱烟,欣慰地看着这一大家子人,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顾嘉月走过去,亲昵地贴在奶奶身边,轻声说道:“阿奶,光线不好,别做了,伤眼睛。”
奶奶轻轻拍了拍顾嘉月的手,慈祥地说道:“没事,就是随便缝些边边角角。咱农家人不讲究这些。”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倒也不觉得无聊。
只是爷爷时不时出门查看,一次比一次着急:“这雨太大了,恐怕要淹了地里的庄稼啊。”
他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担忧,嘴里不停地叹气。
奶奶也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忧心忡忡地说道:“暴雨倒还好,就怕下冰雹啊。”
她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恐惧,想起之前下冰雹的时候被砸坏的庄稼和房屋忍不住心疼。
奶奶话音刚落,众人便看到暴雨中夹杂着一些白色的颗粒。
“奶,你真厉害,真的下冰雹了!”顾宇河兴奋地放下毛笔,跑到屋檐边伸手去接冰雹,不一会儿,手里就铺满了白色的颗粒。
他一脸崇拜地看着奶奶,却冷不丁被大伯一巴掌打在脑后。
哪有这样夸人的?
冰雹越下越大,从起初的米粒大小,逐渐变成了顾嘉月拳头般大小。
那些冰雹砸落在地上、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让人心里烦躁不安。
“奶,屋子被冰雹砸了个大洞!”回屋拿油灯的顾春燕惊恐地大喊,眼睁睁看着那碗口大的冰雹在自己面前落下,只差一点就砸到头上了。
“哎哟,我的布啊!”顾奶奶心疼地叫了一声,连忙跑进屋里。
刚才拿布给大伯娘他们做衣服,剩余的还放在床上没有收回箱子里呢。
首先遭殃的是爷爷奶奶的屋子。那屋子在堂屋后面,是最早修建的,屋顶和墙面都已经十分破旧。在冰雹的袭击下接二连三地被砸出大洞。雨水和冰雹顺着洞口灌了进来,不一会儿,地上就积满了水。
“老大,快去拿盆过来。”奶奶心急如焚,忙着抢救顾嘉月送给她的布和床上的铺盖。
一家人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年纪小的孩子拿着盆去接从屋顶落下的雨水。
屋子里的人一多,那些落下来的冰雹就会砸在身上,疼得大家龇牙咧嘴。
好在从屋顶落进来的冰雹已经被屋顶卸了力,并不会将人砸出血来。
“又漏了,娘,我们的房间也漏了。”顾白鹭从房间里跑出来,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二伯娘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匆匆回房间抢救。
一时间,家里又是一阵忙乱。
“知更,快去看着爹和二哥。”顾嘉月焦急地喊着正在搬柜子的顾知更。
家里这么乱,阿爹腿脚不方便,顾宇川脑子又不太清楚,她担心他们跟着着急,再弄出其他意外来。
顾知更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跑到堂屋,想把顾父扶到他们的房间。
顾父知道自己在这里只会碍事,便扯着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的顾宇川,往房间走去,嘴里还不忘安慰大家:“姑娘们别管我,我这儿没事。”
可他一个残疾人,哪能拉得住顾宇川这个大小伙子?
只见顾宇川轻轻一挣,就挣脱了顾父的手,兴奋地大喊:“下冰雹,下冰雹咯,我要出去玩。”
他看着外面的冰雹,眼中满是兴奋,完全不顾危险。
顾宇河见状,连忙跑过去拉住他:“二哥,不能出去,冰雹会砸死人的。”
他想起去年下冰雹的时候,村里有人被砸死,躺在地上鲜血直流,那场景太可怕了,他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可顾宇川根本不听,还是吵着要出去。
“姐,我快拉不住二哥了。”顾宇河小小的身子紧紧挂在顾宇川身上,却还是差点被他带出屋子。
“二哥,我这里有好吃的,快来。”顾嘉月连忙拿出早上蔡嬷嬷准备的干果,试图引诱顾宇川。
顾宇川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对吃的却格外敏感,一听到有吃的,瞬间安静了下来。
见他终于老实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外面冰雹这么大,出去一旦被砸到,那可就危险了。
冰雹越下越大,到最后,甚至出现了碗口大的冰雹。
顾家的房子本就老旧,经这场冰雹一砸,除了堂屋和大堂哥今年新加盖的那间,其他屋子都千疮百孔。
屋顶布满了窟窿,已经无法抢救。现在外面下着大冰雹,也不能去抢救。
顾奶奶无奈地叹了口气,吩咐大家把屋里值钱的东西收拾一下,暂时放在堂屋和大堂哥的屋子里,等天亮了再想办法修缮。
看着如同筛子一般的屋顶,一家人都沉默不语,气氛压抑极了。
两位伯娘和阿娘一边默默流泪,一边收拾东西,嘴里抱怨着:“这贼老天,每年都下这冰雹,可苦了咱们老百姓啊。”
“天杀的老天爷啊!你咋这么狠心,让我们可怎么活啊!”奶奶瘫坐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拍打着膝盖,哭得悲痛欲绝。
顾嘉月见奶奶神色悲戚,心中一紧,急忙奔至奶奶身旁蹲下身子,双手轻轻握住奶奶的胳膊缓缓将她拉起来,温言劝慰道:“好了,奶奶。您莫要再伤心,这房子年头确实久了,您瞧都好几十年了呢,是该好好修缮一番。等雨停了,咱们把那些备好的青砖拉过来,将老屋重新修整修整,定能焕然一新。”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着奶奶的手背,试图安抚奶奶的情绪。
奶奶听了,微微颔首后长叹一声。
“是该修缮一下了。如今家里人丁越来越兴旺,这房子着实不够住了。等雨停了我且看看,能不能在后面加盖两间,也能宽敞些。”顾爷爷站在一旁,眉头微蹙,目光在破旧的屋子间逡巡,心中满是无奈。
这一大家子人挤在一起着实不便,可家中经济有限,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这丫头,那些青砖若是给我们用了,你拿什么修学堂?”顾爷爷看向顾嘉月,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与关切,“明日先去弄些茅草来,把屋顶简单修修,暂且应付一下。等日后有空了,再让你两个伯伯弄些泥胚晒着,晒干之后,咱们再慢慢修缮,也不迟。”
顾嘉月乖巧地点点头,应道:“好,都听爷爷的。”
她心里明白,爷爷是为自己着想,不过学堂的修建固然重要,但家人的居住问题也刻不容缓。
但修房子乃是明日之后的事,可这眼前的夜晚才是最棘手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