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保安队长办公室,其实就是间一室没厅的小平房,距离跟市场大门口的传达室一墙之隔。
整座建材市场,除去门岗和两间平房之外,也没有其他建筑,大多是露天的货仓,一些稍微贵重的建材上头也至多是拿三合板支了个顶棚,可以说是非常的粗糙和简陋。
当然,就是这一室没厅也足以让我满心欢喜。
自打半个月前被学校开除,我始终居无定所,不是在网吧包宿,就是搁饭店里硬蹭,再要么就是赖着老毕上他家睡觉,我终于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窝棚。
房间内的摆设很简单,惨白色的墙面不少地方已经脱落,凹凸不平的水泥地,踩在上面很容易崴脚,靠墙角的地方摆了一张米把来宽的单人床,上头凌乱的扔着一些不知道什么朝代的画被褥,墙壁上糊了好些报纸和挂历,墙角处挂着陈旧的蜘蛛网,隐隐还有小虫子在其间爬动。
唯一让我欣喜的是靠门口的小木桌上摆了一台大脑袋电脑,看年头应该跟我岁数差不多。
“空调能使,晚上睡觉冷,你可以一直开着,今晚先凑合用吧,赶明你再去买床新铺盖。”
付彪抓起桌上的遥控器,朝着另外一边的墙面上“滴滴”按了两下。
“呼呼呼”
脏兮兮的挂式空调瞬间吐出一抹灰尘,很快便运转起来,他又随即从钱包里拽出两张大票递给我道:“需要什么生活用具自己去采购,咱这儿距离工人村不到二里地,打三蹦子不用二块钱。”
“明白。”
我强忍着心中欢喜,点点脑袋。
虽然环境很简陋,但至少有床有被褥,最关键的是还没正式入职,我就已经看到现钱了。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询问燕叔,他住隔壁的传达室。”
付彪又指了指门外说道。
“好的二哥,我保证不辱使命!”
我装模作样的比划一个敬礼的手势。
“马上十一点多了,我得抓紧时间回去,有什么事情再联系,传达室有座机电话,燕叔知道我的号码,还是那句话,让市场的损失减控到最低程度,我不是不允许丢东西,但一礼拜丢一次属实扛不住,记住昂樊龙,我雇你过来是解决麻烦的,而不是制造麻烦,如果你让我觉得很麻烦,咱俩的合作随时可以终止。”
付彪伸了个懒腰,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二哥你慢点”
我讨好的跟了上去,想着送他两步。
“哦对了,你兜里应该没烟抽了吧,你这半盒你先吸着,明天没什么事情我过来时候再给你带两条。”
付彪突兀想到什么一般,从裤兜里将他的“华子”直接抛给我。
不多会儿,付彪驱车离开。
我立马迫不及待的按开电脑,琢磨着反正有地方睡了,玩一会儿困了就直接上床。
“付总走了啊,年轻人你多大岁数啊?我看顶多二十吧。”
正等系统进入页面的时候,刚刚见过一面的燕叔推门走了进来。
“啊,他刚回去,有什么事么燕叔?”
我礼貌的站起来询问。
“没事没事,我怕你一个人在这儿不习惯,过来看看,如果饿了渴了,可以到我屋里去,我那有馒头,还有饮水机。”
燕叔很热情的邀请。
“不用,我坐会儿就睡了。”
眼见电脑页面加载完成,我一边迫不及待的下载qq,一边敷衍的回应。
“那就好,晚上这边的风大,睡觉可得盖好被子啊。”
燕叔又不放心的叮嘱,说话的过程,他已经走到凌乱的小床边替我收拾起上头的铺盖被褥。
“您快歇着吧,等下我自己弄。”
我有些不耐烦的逐客,暗道这老头是真心看不出个眉眼高低,非要搁这儿跟我絮絮叨叨。
“不碍事,我上岁数了,觉少的很,你玩你的吧,可千万别给付总耽误了正经事就好,不要像之前来的那几个孩子,还没干个天,就被付总给撵走了。”
燕叔有条不紊的铺好床垫,喘着粗气说道。
“啥?付总以前也雇过其他人?”
听到这话,我不由一愣。
开玩笑,这可关系到我日后能不能拿到三千大洋月薪的。
问完以后,我又觉得自己这嘴巴真多余,看看四周的环境,再瞧瞧凌乱的被褥以及显示屏旁被烟头塞满的饮料瓶,拿脚丫子琢磨也知道,我绝对不是这间屋子的第一任主子。
“来的那几个孩子都跟你岁数差不多,一个个白天不见人影,晚上要么喊一群小家伙喝酒打闹,要么就是干脆带个小女娃不出去,市场里的钢材为此丢过很多次了,你可得操点心啊。”
燕叔佝偻着腰杆拎起杯子的两角,哗哗抖落几下。
“叔,你知道那群偷东西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来路不?”
看他认真的模样,我心底一软,已经记不得多久有人如此悉心的照料我的起居,或许对燕叔而言,只是在平常不过的一件小事,对于每个新来的,他都是如此,可看在我眼里却别样温暖。
“他们啊”
燕叔停顿一下,回头看向我道:“付总不让说,其实他心里也知道,全是工人村里那些没人管的野孩子,有的白天在工地晚上出去瞎作乱,有的是跟父母打工带到这儿不上学的,还有几个干脆没爹没娘。”
“付总为啥不让说啊,直接告诉警察多省事。”
我好奇的发问。
“报警没用的,大多数都不到年龄,抓紧去教育教育用不了一天就放出来了,也判不了刑,你想啊,要是等他们出来不得更加变本加厉的跑市场里捣乱祸害啊,现在只是丢点盘条钢筋什么的,一旦让那群熊孩子记恨上了,放火烧了这里他们都敢。”
燕叔苦笑着解释。
“那就这么任由他们偷东西?”
我拧眉发问。
“所以付总才会招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过来,那群野孩子其实胆量都不大,平常是看我老了,所以才会胡作非为,要是换上你这样的同龄人,估计吼两嗓子就得掉头跑。”
燕叔说完以后,低头继续替我铺起了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