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会儿,我重新回到一楼。
躺在松软的沙发上,却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奶奶滴,到底这是怎么了!
原本一挨枕头立马就着的我,此刻脑海中思绪万千。
沙发弹簧在我翻身时发出细碎的吱呀声,刺耳、烦躁,仿佛是在嘲笑我的无能和冷血。
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树影,忽明忽暗地扫过天花板,好像有人在偷窥似的。
我扯过薄毯盖住发烫的额头,后颈却沁出冷汗,把布料洇得发潮。
陈美娇破碎的呜咽声还在我耳畔回荡,她膝盖磕在瓷砖上的闷响也如电影画面似的不停回映着。
“操的!”
烦躁的不行,我又一激灵坐了起来,点上一支烟猛嘬几口,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驱散心头的那股子憋闷。
怎么可能不压抑,不憋闷呢!
明明知道拐走孩子的那群牲口是谁,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银河集团”四个字就像烙印似的刻在我的记忆中,我却连帮陈美娇打听对方究竟是个什么底细的勇气都没有。
“混鸡毛社会啊,就特么会欺软怕硬。”
吐了口白雾,我抬手重重甩了自己一记嘴巴子。
不知道挣扎了多久,翻来覆去的在沙发上滚了多少个来回,我才总算慢慢睡去。
不知道是六点还是五点,天刚蒙蒙亮,连晨光还没来得及爬上窗棂。
“咔嚓!”
铁门铰链发出的吱呀声混着重物坠地的闷响,将本身就睡的不是太踏实的我吵醒。
我猛然坐起,脖颈传来因落枕而刺痛的钝感,沙发垫上残留的汗渍在凉意中黏着皮肤。
透过蒙着雾气的玻璃窗,陈美娇的身影裹在灰白晨雾里,拖着的行李箱在院中青石板路上磕出断续的声响。
她的驼色风衣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残破的旗,当她转身合上大门的动作与昨夜痛哭的模样重叠时,我才惊觉她竟连告别都不愿意和我说出口。
“姐啊,祝你好运。”
看了眼空荡荡的院子,我苦笑着呢喃低语。
反正睡不着了,我干脆起身,简单洗漱一番后,直接跑到医院探望老毕和初夏。
谁知道刚来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头一阵嘈杂声。
推门才发现,之前空着的那张病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住下了一个中年男子。
而此刻,那人正冲着四五个围在他床边西装革履的家伙大发雷霆。
“滚!都他妈给我滚出去!”
“一年花那么多钱养活你们这群废物是屁用没有!”
“几天了?这都几天啦!到现在没查出来捅我刀子的那个混蛋躲在哪!”
一身蓝白条纹病号服松垮地套在那男人的身上,此刻他胸口剧烈起伏震得纱布边缘微微翻卷,暗红色血渍在绷带缝隙里晕开,男人青筋暴起,抓起被他他攥得变形的枕头狠狠砸在一人的身上嘶吼。
“黄总,我们一直在努力”
“可是那家伙实在太狡猾了,连警察现在都摸不准”
病床边,那四五个身着西装的家伙互相对视一眼,声音很小的解释。
“去尼玛的,警察不吃老子不喝老子,抓不到人也情有可原,你们呢?一个个被我养的肥头大耳,现在就拿一句在努力敷衍!”
床上的男人闻声变得更加暴躁,嗓门尖锐的咆哮。
瞥了眼几人后,我避开满地狼藉,侧身蹭到墙边。
此时的初夏和安澜像受惊的雏鸟般挤在角落,尽管鼻青脸肿,但初夏依旧把安澜护在身后,眼神里满是戒备。
我晃了晃手中还冒着热气的塑料袋,故意放大声音:“韭菜馅的大包子,正热乎着呢!快吃,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再热乎也没某些大老板的脾气热!”
安澜撇了撇嘴,小声嘟囔。
“满屋子火药味,哪还有胃口啊。”
初夏轻轻拽了拽她衣角,却也忍不住皱着鼻子补了句。
两人交换了个嫌弃的眼神,同时瞟向还在喊叫个不停的男人身上。
“你们先吃着,我跟他沟通沟通,都一个病房住着也算缘分,互相理解呗,哦对了老毕哪去了”
我把包子塞到安澜的手里,温热的面皮隔着塑料袋熨着手心,随即扭头看向对方。
“咔嚓!”
我还没来及开口,病床上的男人突然抄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杯砸向地面,瓷片飞溅在我和安澜脚边。
“干什么呀!”
她吓得尖叫一声,本能的环抱住我的胳膊。
“你没完了啊!病房是你一个人的么?四点半吼到现在,让我们怎么休息!”
初夏直接坐直身子,目光如刀剜向男人和他那群西装手下。
“不好意思哈,不是冲你们”
男人歪头看了一眼,随即像是什么事情没发生过一样,再次手指几个手下训斥:“还特么在这儿干什么,找人去!废物!”
“不是哥们,你一句不好意思就没事了?起码该正儿八经的赔个不是、说句对不起吧!要求不过分吧?”
我朝初夏摆摆手,起身直视男人。
“我他妈都说不好意思了,还想怎么的?不行你们再摔回来呗!”
谁知道病床上的男人非但没有半点愧疚感,反而像块滚刀肉似的瞪向我。
“曹尼玛!给你点脸是吧?你跟谁妈的妈的叫嚣呢!”
我拔腿就朝对方走了过去。
“樊龙,别闹事”
见我急眼了,安澜慌忙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微微摇头劝阻:“咱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臭娘们你嘴放干净点昂,我特么是哪种人啊,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男人却像被点燃的爆竹,突然一脚踢倒旁边的输液架,随即朝着几个西装男咒骂:“你们他妈都瞎呀?没看着这小子要跟我比划比划?”
“哥们,别给自己惹麻烦!”
“少说一句得了啊!”
几个西装男面面相窥,其中一个长得胖乎乎的家伙皱眉朝我开口。
“你说我别给自己惹麻烦啊?呵呵”
听到他的话,我嘴角微微上扬,猛地一个俯冲蹿出,直接来到男人的旁边。
“你要干什么”
他眼神惊恐的望向我,声音戛然而止。
“老子就是靠惹麻烦生活的!”
“啪!”
我左手粗暴的攥住他油腻的头发往后一扯,右手抡圆的巴掌带起风声,重重的拍下。
他左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血珠混着口水从裂开的嘴角淌下,滴在我虎口上。
“给我媳妇道歉!”
我扯着他的头发朝往床头柜角上“嘭”的撞了一下,梗脖低吼:“3个数!”
“1!”
叫号的同时,我提起他的头发,指了指桌角努嘴,他浑浊的眼球往上翻,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的咯咯声。
“2!”
我紧握右拳,照着他的腮帮子玩了命的砸出。
“对对不住”
他的哭号混着血沫喷在我手背上。
“你特么敢打人!”
“妈的,反了天!”
几个西装男很快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下恢复。
“都叽霸给我滚犊子!”
不等他们围过来,我反手扯断监护仪的电线,利索的在那男人的脖颈上缠绕几圈。
男人顿时被电线勒得眼球暴突,喉间发出濒死的嗬嗬声,脚尖乱踢把被子给踹在地上,几个西装男瞬间停下动作。
“兄弟,好说好商量”
“对对对,有什么事情咱们可以谈,你千万别冲动啊。”
几人互相看了看,马上赔笑恳求。
“给我滚叽霸出去,别让我重复!”
我加大手上的力度,缠在那男人脖颈上的电线发出“吱吱”的轻响,狗日的眼球上的血丝几乎要爆出来,浑浊的泪水混着鼻涕稀里哗啦的往外淌。
“行行行,我们出去!”
“你别乱来”
唯恐我真杀红了眼,几个西装男飞快的退出病房。
“啪!”
就在这时,电线突然绷断,我向后跌坐在床头柜上,后腰磕在抽屉把手的瞬间,疼的我“嘶嘶”倒抽几口凉气。
“你特么挺耐杀的啊铁子!”
我丢掉手里的半截电线,手指对方冷笑。
“对对不起”
男人瘫在血污里大口喘气,颈间红痕深得能看见皮下血管。
“想报警就抓点紧,不然待会我走了你白挨!但你得有把我枪毙或者判无期的把握,不然我出来还整你!”
我甩了甩手掌,几缕黏着他血痂的头发就像从烂泥里拔出的枯草似的脱落。
“谁他妈闹事啊,就你啊!”
猛然间,病房门口泛起老毕的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