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看到老毕怒气冲冲的撞开门,他额角的纱布歪成滑稽的三角形,缠着绷带的双手怀抱着个大红色的灭火器。
“操你妈的!”
他的五官狰狞,嘶吼声不断。
“嘭!嘭嘭!”
灭火器连续几下砸在那男人肿起的脸上时,我听见鼻梁骨断裂的脆响。
“对对不起”
男人的哭号变成含混的呜咽。
“迟了!”
老毕却像听不见似的,抡起灭火器又砸向他腹部的伤口,绷带迸裂的瞬间,血珠溅上灭火器的鎏金铭牌,把“安全第一”四个字染成暗红。
“别别打了”
男人趴在病床上嗷嗷哭喊。
“马勒戈壁,跟我大哥装篮子,你是选手嘛!”
灭火器砸在金属床架上迸出火星,男人的惨叫逐渐弱成喘息声,而老毕还在挥着家伙式,仿佛要把这傻屌砸成一团烂泥。
“行啦,差不多了!”
我赶忙攥住老毕汗湿的手腕,他小臂上的肌肉颤动扭曲,喘着粗气转头看我,瞳孔里的火还没熄灭。
我们这帮人里头,如果真论起来疯狂,就连二盼都远不及老毕,他是真敢把人往死里弄的那种狠辣性格。
“呸,听清楚昂,敢叽霸报警,今天我进派出所,你进太平间!”
老毕一口唾沫吐在男人的身上,随即将手里的灭火器“咚”地砸在地上。
“不报警绝对不报”
男人的哭号也跟着碎成几截,此刻他蜷缩成虾米状,屁股沟的上的尿渍混着血水流成暗褐色的小溪,顺着床沿在瓷砖上蜿蜒出恶心的轨迹。
“来,把地给我拖干净!快特么点!”
扫视一眼,老毕抬手一巴掌扇在男人血肉模糊的脑袋上,低吼:“不然我还叽霸捶你!”
“我拖我拖”
男人浑身发抖,被打断的鼻梁歪在脸上,像条被踩扁的鼻涕虫,他扶着床头柜慢悠悠的往地上滑时,病号服下摆掀起,缠绕在肚子上的纱布脱落,露出几个狰狞的刀口。
“没没有拖布大哥?”
环视一眼房间,男人可怜巴巴的呢喃。
“那特么就给我擦干净!擦不干净你给我舔干净!”
老毕抓起对方的枕头巾“啪”一下摔在男人的身上。
“我擦我肯定擦干净。”
男人单膝跪在自己的尿渍里,用雪白的枕头巾来回涂抹。
污液混着血沫渗进他的指缝里,他却不敢停下,每擦两下就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一眼老毕。
“我特么脸上有尿啊,你老瞅我干鸡毛!”
被看的实在烦了,老毕抬腿一脚蹬在对方身上。
“对不起,我我不看了”
男人吓得慌忙垂下脑袋。
“黄总”
“老板!”
这时,病房门口那几个西装男眼巴巴的望着。
“还有帮手啊!”
老毕见状,撸起袖管就要上前。
“让他们你们滚犊子,是不是迷路了啊!”
生怕这神兽再失控,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同时指向几人道:“既然跟你们老板那么忠心耿耿,那就过来帮他一块擦地!”
几人闻声,忙不迭挤进病房里,两人负责搀扶男人,另外的人则接替他们老板俯身擦拭地砖。
“我让特么你起来了?”
老毕棱着眼珠子斜视男人。
“我自己来,我自己擦,大哥只要你不打我,你说怎么我怎么”
男人吓了一哆嗦,赶紧抢过刚刚才交到手下那的枕巾,动作笨拙的就往尿渍上按,而早已经吸满了污渍的枕巾变得死沉,拖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灰粉色的印子,很显然这狗杂碎已经被老毕给彻底吓破胆子了。
“拖不干净,我还特么削你!”
老毕弯腰,双手托在膝盖上狞笑。
接下来的时间,男人和他那几个西装手下直接化身保洁员。
什么枕巾、被罩、床单,能用上的物件基本上全被这些家伙当成了清洁工具,白刷刷的铺的哪哪都是。
估计是怕对方找麻烦,趁着他们全埋头擦地时候,安澜和初夏将我和老毕拽出病房,催促我们离开。
“借给他八个胆子,你能叽霸咋地!”
老毕不以为然的撇嘴。
“昨晚上你跟芳姐回去以后没看到,来病房探望他的人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还有几个穿制服的呢。”
安澜压低声音解释。
“有就有呗,大不了再给我抓回去蹲几天”
老毕歪脖骂咧。
“不是,你咋听不懂呢”
初夏焦急的皱紧眉头。
“别找不必要的麻烦,你以为求人容易啊。”
我自然明白安澜和初夏的担忧,只是有些话从她们嘴里说出来容易变味,当即揽住老毕的肩膀头道:“正好我想去场地看看,瞧瞧老五进展到哪一步了,你陪我溜达溜达。”
“咱走了,那狗日的万一给安姐和夏姐装”
老毕执拗的出声。
“他敢!姐姐虽然素面朝天,但你以为姐姐是吃素的啊!”
初夏眯眼冷哼。
“走了,走了!”
我攥着老毕染血的袖口就往走廊顶头拽,他衣服上湿漉漉的,满是刚才那男人身上的血渍。
“叮!”
电梯的金属门缓缓拉开,一个身穿黑色连帽卫衣的男人低头往外走,恰巧撞进老毕怀里,帽檐阴影里漏出半张年轻的脸颊。
“不好意思”
那人闷声道歉,肩膀却猛地绷紧。
“瞎呀你!”
老毕被顶得后退半步,趔趄的撞在我身上,顿时伸手扯住对方的胳膊:“哎,你这人!”
那男人猛地抬头,帽檐下露出左眼尾的淤青。
是他!我瞬间认出对方,这小子不是几天前因为讨要工资被猪头老五暴打,而后又对着大华子磕头求“膝盖黄金”提现的家伙嘛,好像叫什么郎牙,名字挺有特色的。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瞳孔骤缩,喉结滚动着往后退,迅速抽回来胳膊,卫衣布料在老毕指间发出“茨啦”一声脆响。
“行啦,不是啥大事儿。”
我胳膊肘顶住老毕后心,把他硬按进电梯,侧身给郎牙让开一条道。
“啊”
他估计也认出来了我,跟我擦身而过的时候稍稍停顿一下。
只是隔着压低的帽檐,我看不出他的眼神和表情。
“谢了!”
紧跟着他声音不大的念叨一句,便朝着病房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去。
“认识啊?”
见我若有所思的盯着对方的背影,老毕拿胳膊肘靠了靠我发问。
“眼熟。”
我挤出一抹笑容摇摇脑袋。
“奶奶个哔的,我火气特别大!”
老毕咬着牙豁子咒骂:“上个礼拜,跟我家租在一个院里的大姐被彭飞那牲口给玷污了,而且还是当着一群人的面前,有人拍照、有人录像,今早我回医院路过家门口顺便回去了一趟,我爸告诉我的,说是彭飞那牲口不光找了一大群小流氓上家里恐吓我大姐,还让大姐上班的经理什么的过来威胁,最后甩了不到两万块钱,就算把事儿给了结了,草特么得!”
“那大姐现在人搁哪呢?”
我皱眉问道。
“退房走了,说是上外地了,唉”
老毕叹了口气苦笑:“龙哥,你说有权有势的人是不是真的可以横行霸道?”
“我我不知道。”
我茫然的摇了摇脑袋。
“我爸说那些人吓唬大姐时候说的非常明白,就算是打官司,她打不起更打不赢,大姐不是没去打听过,可那些平常一个个自诩公平正义的律所一听跟彭家挂钩,连特么案子都不敢接,真叽霸搞笑!”
老毕抽吸两下鼻子出声。
是啊!这本来就是事实,虽然残酷至极!
权财当道,弱骨难骄。
江湖无义,人心如戏!
“反正我特么肯定不带惯着得,再敢招惹我,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老毕攥紧拳头,眼神如冰的开口:“魂断战旗擎,一命换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