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宁有点想捂范九的嘴:胡说,我那是正义感爆棚,可不是什么爱看八卦!

    但是范九喊都喊了。

    月儿还在一旁拽着她的袖子小幅度摇晃着求她。

    她能怎么办呢?

    那就去看看吧。

    祝宁脚步飞快。

    月儿跟得紧紧地。

    范九挠了挠头:大娘子真爱看热闹啊!

    然后他也追上回去。

    大堂上,常家老汉跪在地上,陈述自己的目的。

    一告何家雇人摔伤自己。

    二告何家设局勒索自家。

    三告何家杀害常永良!

    常家老汉跪在地上,泪眼通红,整个人都在发抖,不知是愤怒还是害怕,但是一条条说来,虽磕巴,却也有条有理。

    贾彦青沉默看着常家老汉,良久,只问了一个问题:“你们怎知常永良死了?”

    常家老汉泣不成声:“今日他托人回来说,要带巧红的棺椁回来,巧红是咱们家媳妇,自然要葬在咱们家坟地里。”

    “可他没回来。到现在,都没个信。他这孩子从来让人省心,不会这样的!”

    “刚刚在衙门口,我们就听说了,永良被这两父子打了之后,就再没找到!”

    “肯定就是被他们打死了!”

    贾彦青抬手捏了捏眉心,心中有一种被耍得团团转地不痛快。

    常永良真死了吗?

    未必。

    看何家父子那反应,以及后头那两人证词,常永良大概率是自己藏起来了。

    但这仍旧只是他的猜测。

    所以何家父子就只能暂时收押。

    不仅如此,常老汉这么一告,何家父子干的那些事儿必是要查清楚的——只不过,常永良大概没料到,这个事情,他已知悉了。

    常永良如果会下棋,一定是个下棋的好手。

    四年时间,一点点布局。

    耐心十足。

    最后收网。

    何家人竟一个也逃不掉。

    何巧红死了。

    何满仓和何杰父子,最低也要杖二十。

    二十之后,必伤筋动骨。

    何家……死的死,伤的伤。

    从此之后,名声也坏了。只怕愿意和他们家来往的人都少了。

    没死,但也过不了好日子了。

    常永良,成了大赢家。

    接下来,他只要在一个适当的时间里出现即可。

    但贾彦青极度不喜这种被人利用的感觉——在常永良眼里,他们这些人,包括律法,都只是他的棋子。

    最终,贾彦青压下这些情绪,只平静宽慰一句:“这些事情,我们会一一查清。对了,常永良可曾和你们交代过什么话?”

    结果常老汉却又被触动了伤心事一般哽咽了:“永良成婚四年,一共就回来了五回,最近三月,一次也没看见过他啊!”

    众人无不动容。

    常老汉那种心疼,那种思念,都让人动容。

    贾彦青垂下眼皮:“周县丞,录下口供,便让老人家先回去歇着吧。”

    而后,他从屏风后头的门出了大堂。

    正好把偷听的祝宁抓了个现行。

    祝宁:……心虚。

    贾彦青什么也没说,只是大步离开。

    祝宁瞧着他那情绪不怎么高的样子,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贾彦青也不知怎么想的,后头慢慢放慢了脚步。

    祝宁就与他平行了。

    贾彦青开了口:“今日吃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祝宁以为自己听错了:???风光霁月的贾县令,忽然变成吃货了?

    贾彦青看祝宁不回答,反而一副发蒙的表情,便知她想什么,遂解释一句:“心中不甚爽利。自然要找法子开解。上次那麻辣鱼就不错。”

    “吃完后,心中十分痛快。吃时,也无心思及其他。”

    祝宁一时无言:还点上菜了。

    不过,贾彦青的感觉,她懂:“是有点儿憋屈。等于咱们所有人都被常永良利用了。而且,……我们还拿他没什么办法。”

    “他与何家有仇,便不再无辜。只要他露面,即可传唤过来再次审问。”贾彦青每一个字都很铿锵有力。

    祝宁一愣:“可是律法——”里头并无任何法规。

    而贾彦青轻声打断了祝宁:“我是此案判官。”

    祝宁第一次认识到了贾彦青的权利到底多大——也认识到了这个朝代,对于官员断案时候,给与官员的权利有多大。

    真想当官啊。

    可惜当不成。

    虽然有点失落,但祝宁还是难掩高兴,扬眉笑道:“既然如此,那今日就做个硬菜!”

    水煮鱼!

    麻辣水煮鱼!

    保证让贾彦青爽歪歪!

    祝宁兴冲冲就往厨房去。她记得厨房的大水盆里,还养着一条鱼来着。

    贾彦青看着祝宁的背影,抬起脚,慢慢回了屋。

    屋里有些闷。

    他将窗户支起来。

    舒服多了。

    贾彦青坐在书桌前,看着外头的太阳,忽然想到了祝宁。

    好像,祝宁比起其他女子,更洒脱,更鲜活,更肆意。

    还有今日那个词——憋屈。形容得很好。

    祝宁虽然说话并不算雅致斯文,但文采的确很好。总能用合适的字组成最贴切的词,表达她的想法,感受。

    这样的女子……乡下是养不出的。

    贾彦青想起那些曾经见到过的乡下女娘们。她们多半害羞,怯懦,甚至不敢抬头看人,局促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行礼什么的,也是瑟缩的,唯恐做得不好。

    祝宁却不是这样。她纵不会行礼,可也只是大大方方看别人怎么做的,而后依葫芦画瓢。手脚都舒展,半点不见畏缩迟疑。所以很快就做得很好。

    贾彦青想着祝宁初时行礼的样子,以及她发现自己没做好,很快又调整样子,唇角也翘起几分弧度。

    而后,贾彦青的目光落到了书桌上。

    书桌上,有一封信。

    一封来自于洛阳的信。

    贾彦青的手就在信旁边。

    他的手指轻轻地,一下下点着桌面,显露了主人的犹豫。

    但最终,贾彦青还是拿起了那封信,撕开,取出信纸,展开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