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螺山壁立千仞，陡峭的山体如同被巨斧劈凿过，灰褐色的岩壁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
那条狭窄的石阶蜿蜒向上，没入半山腰缭绕的乳白色云雾之中，仿佛直通天际。山风呼啸，卷起阵阵寒意。
李长生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失血而干裂，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火辣辣的疼痛。
他强撑着站直身体，目光扫过身边三人，萧映雪小脸上满是疲惫和担忧，搀扶着他的手臂微微发颤。
“师兄，这山……好高……”萧映雪望着那没入云端的石阶，声音带着一丝绝望。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徒步攀爬几乎不可能。
李长生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沉声道：“无妨，御剑尚可一用。”
他抬手一招，斜插在身后泥土中的玄剑发出一声清越嗡鸣，“铮”地飞回他手中。
剑身黯淡无光，甚至有些地方沾染着未干的血迹，但握在手中，依旧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灵性联系。
他看向顾清颜，眉头紧锁，带着两个人同时御剑，以他现在的状态，无疑是痴人说梦。
“小师妹。”李长生做出决断，声音不容置疑，“我先带她上去。”
他的目光落在顾清颜的魂魄上，他知道，现在对于顾清颜来说，时间已经不多了，若是七日之后，顾清颜的魂魄还没有归位的话，那么芳菲夫人便会彻底占据她的身躯！
“不行！”右边的“顾清颜”立刻冷声开口，带着讥讽，“小牛鼻子，你是想趁机把我这‘累赘’丢在半路喂狼么？还是说，你只信她？”她指向左边的自己。
左边的顾清颜虚弱地喘了口气，怒视着右边，“老妖婆……你闭嘴！听他的！”
李长生没有理会右边的冷言冷语，只是盯着左边的顾清颜，语气加重：“清颜姑娘，你体内情况最危急，必须先稳住。”
“映雪留在山下客栈，相对安全。等我送她上去，立刻下来接映雪，最后……”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右边那个冰冷的身影，“再带你上去。”
“我凭什么信你？”右边的“顾清颜”嗤笑一声。
“你可以不信。”李长生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但你若想摆脱这双魂一体的困境，除了跟我走，别无他法。或者，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他不再看她，转向萧映雪，“映雪，山脚往东三里，有一家客栈，是山民所开，还算清净，你带着她，先去那里等我。”他指了指右边的“顾清颜”。
萧映雪看着师兄惨白的脸色，又看看两个清颜姐姐，眼中满是担忧，但还是用力点头：“师兄放心！我……我会看好她的！你一定要快些回来！”
右边的“顾清颜”冷哼一声，抱着手臂，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但终究没再反驳，算是默认了李长生的安排。
李长生不再耽搁，左手掐了个勉强成型的剑诀，右手玄剑平举。
他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微薄灵力艰难地注入剑身，玄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剑身微微亮起一层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金光，颤颤巍巍地悬浮在离地尺许的高度。
“上来！”李长生对左边的顾清颜低喝一声，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
左边的顾清颜咬咬牙，不再犹豫，一步踏上了那微微震颤的剑身。
她身形虚浮，几乎站立不稳，下意识地抓住了李长生染血的道袍后襟。
“抱紧！”李长生沉声提醒。
随即，他全力催动那丝可怜的灵力，玄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载着两人摇摇晃晃、如同喝醉了酒般，贴着陡峭的山壁，艰难地向上攀升，速度极慢，仿佛随时都会坠落。
右边的“顾清颜”和萧映雪仰头看着那道黯淡的金光在云雾中艰难穿行，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云层深处，他们来到了陀螺山半山腰一处天然形成的狭窄平台。
“嗤——”
玄剑如同失去所有力量，带着刺耳的摩擦声，重重地砸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金光彻底熄灭。
李长生再也支撑不住，“哇”地喷出一大口黑血，身体向前踉跄栽倒，全靠手中的剑拄着才没完全趴下，剧烈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
顾清颜也被这剧烈的降落震得摔倒在地，闷哼一声，本就虚弱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她挣扎着坐起来，看到李长生呕血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小牛鼻子……你……”
“无妨……”李长生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抹去嘴角的血迹，抬头看向前方。
平台尽头，云雾缭绕中，隐约可见一扇极其古朴厚重的石门。
石门紧闭，上面没有任何雕饰，只有岁月侵蚀留下的斑驳痕迹，透着一股隔绝尘世的沧桑气息。
石门上方，刻着两个龙飞凤舞、笔锋如刀削斧凿般的大字——“莫居”。
“就是这里了……”李长生声音沙哑，强撑着想要站起，却牵动了内伤，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顾清颜挣扎着爬到他身边，伸手想扶他：“你……你这样子怎么行？我自己去叫门……”
“你体内双魂纠缠，气息混乱，贸然靠近，恐引阵法反噬。”李长生摇摇头，深吸一口气，用玄剑支撑着身体，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坚定地走向那扇石门。
就在他距离石门尚有十步之遥时，异变陡生！
“嗡！”
石门前方看似寻常的岩石地面，突然亮起一圈繁复玄奥的银色符文！一股无形的巨大排斥力瞬间生成，如同无形的墙壁，狠狠撞在李长生身上！
“噗！”本就重伤的李长生如遭重击，身体被狠狠弹飞，再次喷出一口鲜血，重重摔回顾清颜身边，玄剑也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师兄！”顾清颜失声惊呼。
李长生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剧痛几乎让他晕厥，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那扇依旧紧闭、仿佛在无声嘲笑着他的石门，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这显然是莫问师伯布下的守护阵法，非请勿入。
“看来……只能等主人开门了……”他苦笑着，声音微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