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俊臣的手伸向病房门的门把。
他只需轻轻一推。
只需半步。
就能撞破他追寻两个月的真相，将那个隐藏的“小鬼”，那个轩轩昏迷中都在唤的乐乐，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念头灼烧着他的理智。
指尖神经质地蜷了又展。
最终，强行压下了几乎破体而出的霸道和冲动。
他可以对林星然言而无信，但他不能在一个孩子面前无信。
确实……丢不起这人。
他站直了身体，后退了半步。
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转身。
高大的背影重新走向楼道深沉的阴影里，带着明显的疲惫。
一小时后，病房门开。
林星然牵着乐乐走出。
孩子的小手紧紧攥着她的手指，口罩帽子依旧严实，只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残余着晶莹的泪光，显得格外可怜。
今晚的事把他吓坏了，虽然轩轩脱离了危险，但他仍心有余悸。
整个人缩在林星然身侧，像一只受惊后只想躲回巢穴的雏鸟。
林星然牵紧乐乐，朝着电梯口走去。
直达地下停车场的专用电梯，门无声滑开。
林星然带着乐乐走进去。
按下负一层。
电梯门徐徐关闭，光滑的镜面映出她们一大一小沉默的身影。
下降的电梯发出轻微的提示音，停在了下一层。
门再度开启。
高大身影赫然伫立在电梯门口。
是厉俊臣。
他并未刻意望向谁，仿佛只是极为寻常的一次偶遇。
他只答应过在病房回避，但没说过要完全撤出医院。
在电梯偶遇，不算失信。
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包裹着劲瘦挺拔的身材，长腿一迈，从容步入电梯。
空间瞬间逼仄。
若无其事地按下关门键，电梯继续下行。
逼仄的空间被沉默和他身上强大存在感填满。
林星然下意识地将乐乐更紧地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身体完全隔开了那道锐利的视线。
厉俊臣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带着审视，带着掌控一切的威严，不动声色，却令人窒息。
乐乐小脸彻底埋进林星然的腿侧，小手把她的裤管攥得死紧，连呼吸都屏住了。
林星然猛地抬头，“言而无信，小人！”
厉俊臣侧过头，实实在在迎上她控诉的目光。
那张英俊到足以颠倒众生的脸上，没有一丝被戳破的尴尬或慌乱。
“这么巧，电梯遇上了。”
言外之意，这只是游戏规则之内，最基础的玩法：偶遇。
林星然冷哼一声。
“既然遇到了，我送你们回家。今晚的事，感谢。”
从他这样的人口里说出‘感谢’两个字，不容易的。
但也有言外之意：虽然我来了，但我没有恶意，我不抓人。
“我们一直叫你大熊，没想到你叫乐乐。乐乐这个名字更好听。”
这话是对乐乐说的。
“很高兴轩轩有你这样的朋友，谢谢你对他的帮助。”
这是厉俊臣今晚第三次说‘谢谢’了。
他把这一年的‘谢谢’指标都用完了。
他这两句话很有用，消除了乐乐的紧张情绪。
本来两人也暗斗过多次，虽然乐乐在线上完败厉俊臣，可现实中毕竟还是个小孩。
没有了网络的盔甲，面对面确实是畏惧厉俊臣的。
听厉俊臣没有找麻烦的意思，乐乐松了口气。
从妈妈身后闪出来，“那你以后还抓我吗？”
厉俊臣愣了一下，“你不躲，我就不抓。”
“那你以后有事，可以找我，我能帮就帮。”乐乐道。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一定是天大的笑话。
但从顶尖黑客‘大熊’口里说出来，是值千金的承诺。
厉俊臣爽快答应，“好！你有什么事，我能帮也一定帮。”
乐乐举起小手，“要击掌为誓吗？”
“当然。”厉俊臣也举起了手。
大手和小手轻轻击在一起。
林星然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瞬间成了外人。
果然男人和男人一旦‘勾结’，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厉俊臣心里这一晚积压的阴霾，在这一瞬一扫而光。
“等轩轩出院，我请你来我们家做客。”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们家，你是不是已经去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