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内心一番天人交战之后，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道：“喻小姐，您应当也猜到了，老太君她……”
顿了顿，咽下喉间的酸涩，红袖看着喻若芸的眼睛。
轻声道：“老太君希望您能够留在关东，至少，不要让她白白牺牲。”
“牺牲”二字，彻底击碎了喻若芸心底残存的最后一丝幻想。
“祖母，是怎么死的？”
喻若芸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赤红。
问题问出口时，她几乎感觉到了喉间的腥甜。
红袖看在眼里，却不敢实话实说。
她太清楚老太君在未来夫人心中的分量。
她只怕，自己一旦说出口，未来夫人会不顾一切，连夜赶回京城！
似乎是察觉到红袖的担忧，喻若芸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色。
她缓缓转过身，重新坐回椅子上。
“从我在凤鸣山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猜到了。”
“你说吧，我不会冲动的。”
她一瞬间的情绪变化简直到了令人震惊的地步。
红袖一瞬间觉得，眼前这位在不久前还略微有些天真的少女，正在以常人所不能想象的速度变得成熟。
她一时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不过，红袖稍微思考了一下。
在喻若芸的再三保证下，才缓缓将国公府里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只不过，她省去了老太君为了保下喻若芸，甘愿以身入宫，替贵妃为奴，却反被贵妃踹得吐血的事情。
她知道，以喻若芸与老太君的感情，若是知晓了此事，只怕会瞬间失控！
说不定还会不顾一切地回到京城去，决绝地和贵妃、乃至皇权抗衡。
可那样，无异于以卵击石。
老太君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保全喻小姐。
她绝对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用性命保全下来的孙女，最后又因为她而丧命。
红袖一笔带过了喻老太君的死讯，还不忘看了看喻若芸的反应。
加喻若芸面上除了悲痛和麻木，并无其他太多的反应，方才稍微放心了几分。
转而像是安慰一般地提道：“老太君死后，陛下方知是贵妃娘娘出尔反尔，龙颜大怒，便将贵妃禁足翊坤宫了。”
本以为喻若芸听到这个消息会心情好一点。
谁知，她反而是拧起了眉头。
片刻后，轻嗤了一声：“不过是找个由头安抚舆论罢了，若没有他的纵容，曲贵妃能有这般嚣张跋扈的资本吗？”
何况，一条人命，却只是用禁足来轻轻揭过。
甚至，只是禁足在那富丽堂皇的翊坤宫里！
这算什么惩罚？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对曲灵溪的保护了！
只是禁足，不出翊坤宫，曲灵溪的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
还因为不出宫，避免受到其他的妃嫔的嘲讽，更不用听到外头那些难听的流言蜚语！
喻若芸那双本就漆黑的瞳孔，越发幽深了几许。
皇帝对贵妃的重视，远远超出她的预料。
先前她只以为，昭景帝之所以会默许贵妃如此磋磨自己，也是因为心疼那个不慎流产的孩子。
可现在看来，那帝王对这位贵妃也未尝不是存了几分真心。
若是如此……
喻若芸摇了摇下唇瓣，收回思绪，重新看向红袖。
她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祖母一早把我送走，本意就是为了让我尽早离开京城，不叫贵妃起疑。按理说，曲贵妃是不会这么快找到我的，她是从何知晓我恰好赶到了凤鸣山？”
话落，红袖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声，成熟后的喻小姐果真是多智近妖。
她不过是提到了老太君之死，以及贵妃被禁足，她就能捕捉到这么关键的信息！
但震惊归震惊，红袖还是老实交代道：“是喻国公透露的，他用你的去向作为条件，交换了喻若晴平安回府。”
几乎在红袖话落的瞬间，喻若芸猛地闭紧了眼睛。
按在桌角的手指微微收紧。
用力到骨节泛白。
竟然，是为了喻若晴吗？
她有些想笑。
这么想着，她也确实是笑出来了。
她这个亲爹，果真是永远不会让她失望。
一次次地放弃她、背刺她。
宁肯用她这个亲生女儿的命，也要去换来一个养不熟的野种的小命。
要不是祖母提前安排了宋霁亲自护送她来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