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不想再解释了
他记得那一天，他逼着叶诗韵签下手术同意书，明明是她怀的孩子，却被轻描淡写地抹去。
她的眼神里没有泪，只有绝望。
她那一刻在他眼里，是沉默的冰，不是水，不是火，是彻底断绝了所有回头的锋刃。
而他现在，却在每一个夜里被那双眼逼疯。
温雪梨转醒，察觉他睁眼，便起身倒水，小心地喂他。
他没动，喉头微滚，把水咽了下去。
她以为他清醒了，便轻声问。
“你今天还疼吗？我去问问医生要不要加药……”
他忽然开口，嗓音极冷。
“你为什么不死？”
温雪梨手一抖，水洒出来，烫到了他肩头。
她手忙脚乱地去擦，却被他猛地一把推开。
“你别碰我！”
“我看到你这张脸就想吐！”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替代她？”
“你算什么？”
“你连她的影子都不配！”
她抬起头，脸色苍白，却没有动。
“你把我留在这，就是为了折磨我吗？”
“那你成功了！”
“我早就不指望你爱我了！”
“我只是……不想走！”
“我怕你一个人，会疯！”
他看着她，眼神沉静了几秒，然后低声说。
“我已经疯了！”
“可你不走！”
“那你就等着吧！”
“等我哪天真的不认得你了，你就可以假装你就是她！”
“这样你就赢了！”
温雪梨闭了闭眼，声音低下去。
“我不要赢！”
“我只是……没别的地方可去！”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把那扇被风吹开的窗关上。
雨声一下子小了。
风停了。
她的身影落在窗帘上，被晨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她知道，他恨她。
也知道他永远不会爱她。
可她就是不走。
她没有地方可去，也没有心思再开始新的生活。
她的命，早就在那天换脸、进这病房、穿上那套模仿者的外壳时，彻底断了归途。
而宋意那边，天已经完全亮了。
她站在画室，打开了匣子，将那封“自己写给自己的信”重新取出，平铺在桌面。
她没有看太久，只是将那行字重读了一遍：
“如果可以，我希望醒来后，我可以取一个新名字！”
她合上信，点了点头，轻声道：
“我已经是宋意了！”
“从再也没有回头的那天开始！”
午后的阳光透过画室的玻璃天窗洒落下来，将地板上散落的颜料罐与画笔拖出长长的光影。
宋意坐在靠窗的长木椅上，手里捧着一本画册，阳光落在她肩头，将她发尾微微染亮。
她翻书的动作很慢，每一页都像在与某段时光对望，不急，也不忍放下。
王思远从外面回来，步履轻缓地推开门，手中拎着一篮新买的水果。
他看到她没有画画，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便没有出声打扰。
他知道，她在回忆。
“吃点东西吧！”他轻声说道，将水果篮放在一旁的木几上。
“我买了你小时候喜欢吃的糖橘！”
宋意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从光里移出，那种久违的温柔突然间又多了几分清醒。
“小时候的味道，现在吃起来好像也没那么甜了！”她轻声道，语气里没有刻意的伤感，只是恰如其分的平淡。
王思远剥开一瓣糖橘递给她，橘皮的清香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他没说话，只坐到她身边，陪她一瓣一瓣地吃着。
片刻沉默之后，宋意忽然开口。
“思远，如果有一天你醒来，发现我又回去了，你会怪我吗？”
他侧头看她，眼中没有惊讶，也没有急于否定的情绪，只是那种一如既往的沉稳。
“回去哪里？”
她垂下眼眸，指尖轻轻摩挲着橘皮。
“不是回去现实，是……回去情绪里！”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走得够远了，但偶尔一个声音、一张脸，甚至是一道光，就能把我拽回去！”
“不是我愿意，是我根本不由得！”
王思远将橘瓣轻轻放回碗中，轻声道。
“那你就回去！”
“我会等你回来！”
宋意愣住，转头望着他。
他语气不重，但那种柔和的坚定，却像是在她体内的某处扎下了根。
“宋意，我不是非要你永远走在前面！”他看着她的眼睛。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哪怕走丢了，我也会照着你的名字，一路找回去！”
她喉头一紧，眼底忽然涌起一点难以克制的潮意。
“你为什么总是……那么懂得我不敢说的部分？”她低声问。
王思远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轻轻牵起她的手，将她的指尖放在自己掌心。
“因为我一直都在你说不出的时候听你！”
“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没有说的那些，我也想替你承认！”
宋意静静地靠在他肩上，闭着眼，嘴角轻轻动了一下，却没有再说话。
与此同时，康养中心那边的夜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沉静。
萧晨阳整整一天没有发作，也没有言语，像一尊被掏空了情绪的石像，坐在病床边，看着窗外从明亮到昏黄的天光逐渐退去。
温雪梨换了新的病号服替他穿上，动作轻缓，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哪一声气息唤醒那场她无力招架的疯。
可他忽然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也不容挣脱。
“你怕我？”他的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抽出的刀片，割破每一寸沉默。
温雪梨低头，半晌才回答。
“怕，也不怕！”
“你疯的时候我怕你，你不疯的时候……我怕我自己！”
萧晨阳盯着她，目光里有一道她无法读懂的东西，像是荒原深处的一束火，时明时暗。
“你说得对！”他低低笑了一声。
“你该怕你自己！”
“你整容成她，模仿她的笔触、声线、步伐，连她发呆时的小动作都不放过！”
“你不是疯，你是贪！”
“你想偷她的一切，却又怕活成她的影子！”
温雪梨没有反驳，只是缓缓跪坐在床边，轻声道。
“你说什么都对！”
“我也不想解释了！”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
“也不会爱我！”
“你只是在用我给你的梦续命！”
“可你不也在依赖这个梦吗？”
“你只记得她温柔的样子，却忘了她死时有多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