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谁在观望

    第七十六章  谁在观望

    他忽然想,她可能真的不记得这些是怎么形成的。

    他每晚半夜起床喝水,是因为胃药副作用刺激口腔干燥;

    他喜欢文件页角左对齐,是因为当年她桌子太小,他只能靠最左边办公。

    她以为她现在在补救。

    可她不知道的是—那些习惯,都是他当年为配合她调整的。

    她如今用这些来感动他,就像把他自己一刀刀割给她的肉再缝回来,说。

    “你看,我爱你了!”

    他看见的,不是爱。

    是讽刺。

    而此时,林家别墅内。

    林晚晚坐在书房地毯上,手边堆着一叠资料和笔记。

    她昨天又重写了一遍beiden的产品走向分析,从配色到光感,从服装层次到布景动线,一项项地补。

    她不再问他,她知道问了也没有回应。

    她就默默写,默默给。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还算有用,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他觉得她只是来求和的。

    她要他知道,她真的开始明白了。

    不是“我错了”,而是“你当时有多累,我现在懂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他这会儿该进办公室了,便将整理好的资料拍成pdf,连带一张语气简洁的邮件发给他。

    【beiden场地改建计划建议,我补充了一些延伸。

    无须回复,有需要你看就好!】

    她不再在信息里说“早点休息”“记得吃饭”那些容易让人反感的话。

    她不再从情绪里渗透温柔,而是从理智里靠近他的生活。

    她要他知道—她真的在变。

    不是妥协,而是理解。

    她把邮件发出去后,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靠在椅背上。

    忽然,手机震了一下。

    是他回的。

    只有三个字。

    【我看了!】

    林晚晚盯着那条消息,眼圈瞬间泛红。

    她知道这不意味着什么。

    但她知道—他看了。

    哪怕他不是被感动了,他也还是认真地、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了。

    她现在连这样的一点点回应都能放进心口温着。

    她不是在卑微。

    她是在拼。

    拼一个在他即将彻底忘掉她前,她留下的最后可能。

    她知道自己不能赢。

    她知道章滢比她稳、比她清醒、比她干净。

    但她要做的不是赢过章滢。

    而是输得够漂亮。

    输得让他记得。

    晚上八点,谢淮舟回到家,林晚晚坐在客厅里,没有看电视,也没有摆出特意等他的姿态,只是翻着文件,耳边挂着一副静音耳机。

    他走进来,她抬头看他,神色平静。

    “你回来了!”

    他点头,换鞋。

    她没有上前,也没有多话,只是将一杯热水递过去。

    “你嗓子最近哑得厉害,这是润喉水,我煮了冰糖雪梨!”

    他接过来,没喝。

    “今天辛苦了!”她说完,又低头继续看文件。

    谢淮舟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开口。

    “你准备什么时候收?”

    林晚晚停顿了一下,眼神没有抬起。

    “我不知道!”

    “你知道这结局不会变!”

    “那我也要走到尽头!”她轻声说。

    “我不想留遗憾!”

    “哪怕结局不属于我!”

    “你已经留遗憾了!”谢淮舟的声音忽然压低。

    “从你决定用我当跳板的时候起,你就已经输了!”

    “你现在做得再多,也只是在把过去的刀柄反着捅进你自己身上!”

    “我不想再看你伤自己!”

    “我不值得!”

    林晚晚终于抬起头,眼神极静。

    “可你值得!”

    “你值得我现在这样疯!”

    “你值得我拿回曾经的每一块伤,再替你受一次!”

    谢淮舟闭了闭眼,转身上楼。

    林晚晚没有追。

    她知道他听见了。

    她现在每说一句,他都会听见。

    他现在每晚回来,都是她的战场。

    她在等一场告别。

    可这场告别,不是她说出口。

    而是他亲手拉下帷幕。

    她不会退场。

    她要站到最后。

    哪怕谢淮舟的心已经是冰,她也要在他血里留下她的温度。

    哪怕只是,烧灼般的一瞬。

    哪怕只是,梦里一次闪回。

    她都要他,忘不了她。

    凌晨一点,谢淮舟的房间依旧亮着。

    他坐在书桌前,一页页地翻着beiden明天要用的资料,表面看起来一切如常,思路清晰,动作有序,整个人沉浸在工作中。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从林晚晚走过来递给他那杯雪梨水,到他上楼回房的这段时间,他的心根本没有真正安静过。

    她没有哭,没有追,没有纠缠。

    她只是安安静静地说。

    “你值得!”

    一句简单到几乎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话,却像一根针扎在他耳后,让他耳膜都嗡了一瞬。

    她从来不这么说。

    在过去五年里,她无数次拿“你应该”来给他的付出找位置,用“我们是搭档”“你是我身边的人”来模糊他作为一个男人的所有情绪。

    他为她做过无数事,她从来没有说过“你值得”。

    可现在她说了。

    不是求,不是乞,不是装柔软。

    她是真的、笃定地说出这三个字。

    谢淮舟揉了揉眉心,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坐了一会儿。

    他告诉自己别动摇。

    可他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动不动摇的问题,而是—你根本没法彻底躲开。

    林晚晚现在是他曾经的镜像。

    她每天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极了他过去五年所做的一切。

    他不是没看懂,他只是看得太清楚。

    他甚至可以预判她下一步会做什么,会在哪一刻把什么拿出来,会怎么用回忆铺设每一条情绪路线。

    他知道她要他心软。

    她知道哪怕他走了,只要他的心还在为她动过一瞬,她就赢。

    可他不想让她赢。

    他不想让她把这一切当成救赎。

    她要的是记得,他却想让她记住—有些伤,不该愈合。

    楼下的客厅早已熄灯,林晚晚的房间却还亮着暖光。

    她坐在书桌前,正慢慢将一封信装入信封。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她也不在乎。

    这封信她写了整整三天,从最开始的“对不起”,到后来的“我明白了”,再到最后的“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

    她一笔一划写得极慢,纸张都被写得有点凹痕。

    她把信装好,用绸带系住,轻轻放在谢淮舟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