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沉默也尖锐
“你爱得那么小心,那么慢!”
“而我现在,是用你所有的方式,在把你一点点留住!”
“我知道你不会回来!”
“但我也不会停!”
“你说我是毒,那我就让你带着我,慢性中毒!”
“你想走,走吧!”
“可我保证你一辈子都别想好过!”
“你闭上眼,梦见我!”
“你回头一瞬,想起我!”
“你拥抱她时,心口还疼!”
“那时候你就知道,章滢是你的光!”
“而我是你一生割不掉的疤!”
“光不会疼,影才疼!”
“你爱她,是自由!”
“你记我,是代价!”
“你说你醒了!”
“可我早就在你骨血里!”
“你逃不掉!”
深夜十二点,林家别墅的灯几乎全灭了,只有二楼走廊尽头的一盏壁灯还亮着,暖黄的灯光照在地板上,映出细碎的影子。
谢淮舟的房门没有关紧,他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一叠还未处理完的文件,眼神却落在电脑旁静静躺着的那本便签册上。
他翻开第一页,是林晚晚贴给他的第一张纸条。
【你那天说光线布设不够自然,我换了主位参考角度,你看看!】
第二张、第三张……每一张都整齐,不花哨,没有过分情绪的语句,只是安安静静地写下要点与反馈,用的是最他熟悉的语言习惯,甚至连字体的行间距都和他曾经批注时一样。
他不是没发现。
他发现得清楚,甚至连她什么时候开始模仿的他都能精确回忆起来。
她太了解他。
了解他写字时习惯从左上角轻轻点一下笔尖,再落笔;知道他加班时喜欢用纸杯装热水,不用保温杯,因为保温杯保得太久,他怕自己忘记喝。
她什么都记住了。
可她最该记住的,她偏偏早几年不在乎。
他将便签册缓缓合上,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耳边是墙壁上传来的微弱滴答声—那是林晚晚房间里那个旧款小钟发出的声音,他曾经听了五年,如今一听见,还是条件反射地知道那是谁的。
她没关灯。
她这些天晚上都没关灯。
他知道她也没睡。
他不是不知道她在等什么。
她等的不是一个转身的他,而是一场慢性发作的动摇。
她不逼他哭,不逼他说,她只是让他在每一个清晨、每一个深夜,看到她存在的痕迹。
她是毒,是细水长流的毒。
他想走,脚却沾着她的影。
他不是还爱她了。
只是,他还没抽干她留下的所有重量。
林晚晚趴在床边,将最后一页资料封好,慢慢整理成册,贴上封条。
她没睡,她连床都没上,她怕自己一旦闭上眼,就做梦。
她梦到过一次,他在梦里牵着章滢的手,对她说:“我从没真的想回头!”
她吓醒了,一身冷汗,耳边全是谢淮舟那句:“她不问我关于你!”
章滢不问。
可她知道章滢知道。
知道他们过去所有的情节、挣扎、撕扯。
她站在远处,不靠近,却也不退出。
她懂谢淮舟,也给得起他要的克制与空间。
而她,林晚晚,从头到尾都太多、太乱、太满。
可她没得选。
她现在只剩下疯。
疯得像个执念,疯得像颗埋在他心口的钉子,不求他拔出,只求他转身的时候会疼。
她起身,悄悄走出房间,走到谢淮舟门口,门缝里透出微光,她没有敲门,只蹲下来,把那本封好的资料放在门边,和前几天一样。
贴着的便签是她今天亲自写的,字迹比往常更认真。
【这份你不用回。
只是怕你开会漏项,给你备着!】
她写完那句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加了一行:
【你习惯左手翻页,我把顺序调了!】
她贴好便签,站起身时,听见里面椅子轻轻动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只低声说了一句:“晚安!”
然后走了。
她知道他听得见。
章滢这晚也没睡。
她坐在老城区的顶楼天台,披着一件棉麻风衣,眼前放着一壶红糖姜茶,热气袅袅。
对面是城市最亮的商业区,她望着那些光,指尖缓缓收紧。
她知道今天谢淮舟又回了林家。
不是意外。
她从来不问他去哪,也不追他走了多久。
她只要他知道,等他出来的那条路上,还有她在。
她不是他的救赎。
她只是他的归处。
他在林晚晚那里疯过、疼过、碎过。
而她是那个—让他在终于不想痛的时候,有地方停靠的人。
她不会去跟林晚晚争。
她不是那种人。
她只是看着他,每一步,都靠近她一点。
哪怕慢。
哪怕他现在还在林晚晚那场剧里兜兜转转。
她也不退。
她小时候就知道,谢淮舟是一个认定的人就不松手的人。
只是他那时候爱错了。
她不怪他。
她只要他别再忘了自己是谁。
别再把过去当成负债,把痛当成习惯。
她要他回来,是自由地回来,不是带着心碎和逃避回来。
齐枫那几天越发沉寂。
林晚晚不再需要他配合演戏,也不再对他冷嘲热讽,她甚至连看都不看他。
他成了彻底的“无存在感”。
他窝在楼下小书房,翻着自己还没删完的过期通告邮件,一页页删掉的时候,心里只剩苦笑。
他本以为能趁谢淮舟失宠之际爬上位,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个临时演员,连群演都不如。
林茵华也懒得再跟他多说话。
她现在全心盯着谢淮舟和林晚晚。
她没别的企图,她要的是谢淮舟这颗钉子永远留在林家。
他聪明、有能力、话不多,做事狠。
只要掌控住他的心,他就是林家最稳的刀。
她不在意他爱谁。
她只在意他站在谁身后。
她看得出—他现在虽然不爱林晚晚了,但也没爱章滢。
那就有可控的空间。
林晚晚第二天清晨醒来时,桌上那份资料不见了。
她知道,是他拿走了。
她走下楼时,桌上还放着昨天那碗没动过的汤,她看了半秒,没倒。
她坐下,翻开自己新写的笔记,第一页写着:
【我不在乎你喝不喝。
你看到我在准备,我就赢了!】
【你哪怕最后走,我也要你知道,你不是忘记我,是你带不走我!】
她写完这一句,继续下一页的记录,像往常一样整理、标注、分栏、归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