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旧爱难回
谢淮舟的效率一如既往,章滢跟在他身后,记录,确认,布置,整个合作链条运转有序,不出一点差错。
但只有她知道,他今天几乎没有休息,中午她准备的午餐他没动,连水都只是象征性地喝了几口。
他是在撑。
不是身体,是心。
他在硬撑着从林晚晚给的那些回忆里逃出来。
可他越是挣扎,那些细节就越像绳索,一圈一圈地勒紧。
晚上八点,他回到林家。
玄关灯还亮着,客厅干净整洁,桌上放着一只保温饭盒,没有字条,也没有多余的热气。
他看了一眼,掀开盖子,是一锅温吞的山药排骨汤,味道不重,却熟悉得过分。
他没喝,也没动,只是走到沙发边坐下,像是习惯了一天的寂静后终于能停下来喘息。
林晚晚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换了一件居家长裙,头发垂在肩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到他时微微一愣。
“你今天回来得晚!”
“公司有事!”
“汤我放了两个小时,你不想喝就别喝!”她语气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一贯的温柔。
他点点头,像是默认。
她走过来坐在他对面,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翻着书,翻得慢,每一页都像在等待他开口。
许久之后,谢淮舟终于抬头,声音很低:“你今天没留字条!”
林晚晚轻笑了一下:“我以为你不在乎!”
“我不在乎!”他顿了顿:“但我注意到了!”
她看着他,眼神轻轻一动:“你还是在等我收场,对吗?”
他不语。
“可我不会!”她慢慢地说:“你走得越干净,我就越要留得深!”
他看着她,眼神淡淡的,却带着一丝疲惫:“你这样不累吗?”
“你以前也这样!”她盯着他,语气平静:“你为我站了五年后台,我现在也不过是照着走一遍!”
“可你走得不一样!”他说:“你不是为了爱!”
“那你呢?”她问:“你当时是因为爱,还是因为你也不甘?”
谢淮舟没回答。
林晚晚却轻轻一笑:“没关系。
你不回答也没关系。
我不是为了等你开口,我只是想你哪怕一天后悔不了,也别一天能忘了我!”
她的声音轻极了,像是夜里最冷的风穿过骨缝。
“你现在吃的饭、喝的汤、看的便签,每一样我都不会刻意让你记住!”她看着他,眼神发亮:“但我保证—你忘不了!”
他闭上眼,指节敲着扶手,半晌,才低声说了一句:“你疯了!”
“是啊!”她点头:“疯得跟你当年一模一样!”
那一刻,谢淮舟忽然觉得,他们就像两道交错的轨道,从不并行,却一次次交会。
不为了靠近,只为了在彼此身上留下印记。
他知道她不会停,而他,也不再逃。
因为他已经走不出去了。
她在他心里,长出了根。
他带不走,却也拔不掉。
林晚晚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一本她看不进去的书,屋子里安静得仿佛连时间都停下了流动。
谢淮舟上楼后,她坐在原地很久,直到客厅的灯因为无人活动而自动调暗,她才缓缓合上书页,将它搁到茶几上,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不是没察觉到谢淮舟和之前的不同,他开始连反应都懒得给了。
他以前哪怕冷着,也会挑她的汤咸不咸、饭熟不熟,也会不动声色地指出她哪里做错。
现在连那样的回馈都没了。
就像她做什么、说什么,在他面前都已经没有意义。
她想继续困住他,可他已经不挣扎了。
他只是彻底死了心。
她知道那种状态。
那是她曾对他做过的事—把一个人逼到连抵抗都没有,只剩下一种隔着玻璃的看。
她现在只是走到了过去那个谢淮舟的位置,只是那个位置,冷得太彻底。
第二天一早,她像往常一样煮了粥、热了牛奶,但她没再在餐桌上放便签,也没有刻意调整他的喜好。
她甚至连口味都没试,就直接盛出来放到他位子上。
她不说一句话,只是在厨房洗着碗碟,听着他下楼的脚步声,然后把手里最后一只碗慢慢擦干。
他看了桌上的早餐一眼,没有动筷。
她没有催,也没有问。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以后不用做了!”
她手里的碗一顿,没转头,只是声音淡淡的:“我习惯了!”
“但我不想再看见!”他说:“你做得越多,我越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林晚晚慢慢转过头,看着他:“你不是傻子!”
“是我!”他目光冷静:“我当年才是!”
她没有回嘴,只沉默地看着他。
“我不恨你了!”谢淮舟说:“也不爱你了!”
“我知道!”她轻轻点头:“你已经不会心软了!”
“是!”他说:“因为你让我明白,你所谓的补偿,本质上还是控制!”
“你说你在学我!”他站起身,声音平稳而清晰:“可你学得只是我的动作,不是我的心!”
“我那时候是因为爱你,才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做那么多事!”
“而你现在,是因为不甘心!”
林晚晚咬着牙,却还是抬起眼睛:“那我问你,哪怕一点点的动摇都没有了吗?”
谢淮舟看着她,沉默了一瞬,然后语气冷淡得近乎残忍:“没有!”
她没说话,只是低头将围裙摘下,一言不发地走回厨房,把水龙头开得很大,水声盖住了她的呼吸。
谢淮舟走出门,没有回头。
他的车驶出别墅区,窗外天灰蒙蒙的,下了点小雨,水珠在挡风玻璃上滑落。
他没有放音乐,也没有看导航,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条去公司的路,闭着眼都能走完。
他心里空得很,没有悲伤,也没有怨意,只剩下了一种久违的轻松。
林晚晚终于露出了她控制不住的那一面,她越是想掌控,他越是清醒。
他现在已经可以看着她哭,看着她笑,看着她煮一整桌饭,看着她贴着他的习惯活下去—然后转身离开,心里毫无波澜。
而不是像从前那样,被她一个眼神困住一整晚,被她一句“你别走”哽得无法呼吸。
章滢在公司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