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执念如刀
她坐在会议室的长桌前,笔记本摊开,正在重新整理即将出线的三项新企划,助理在一旁帮她汇总上一轮投放的数据,语气轻快:“章总,谢总的流量提取效果比我们预期还要高,平台那边主动来谈第二季度的定向合作了!”
“合作方案先接下来,让法务先审!”章滢说完,头也没抬地继续修改一行文案:“直播带动我们只做一轮,再延展就变味了!”
“是!”
谢淮舟进门时,章滢刚合上笔记本,看到他的时候只是点了点头:“你迟到了五分钟!”
“路上堵!”
她没追问,只递给他一个文件袋:“下午那场拍摄,我让人提前布了场,灯光还没来,你有空先确认一下脚本!”
谢淮舟点点头,坐到她对面,两人就像最默契的工作搭档,交接工作时没有一句废话,每一个节奏都稳准狠。
等助理离开后,章滢看着他,语气比刚才轻了几分:“你昨晚没睡!”
“你怎么知道?”
“你眼睛红!”
谢淮舟一愣,然后垂下眼笑了一下:“你看得比我还清楚!”
“我了解你!”她直视着他,语气平静:“你现在在撑,撑着不承认你还在回忆里!”
“我不是回忆林晚晚!”他语气冷静:“我是回忆我自己!”
“你是记得你对她的好!”章滢声音低下来:“你记得你怎么熬过的,怎么一夜一夜撑下来的,你现在是在跟那个你做告别!”
谢淮舟抬头看她,眼神里浮出一点久违的柔光。
“你也说过,你不等一个在回忆里打转的人!”
“是!”章滢点头:“所以我现在是在等你把回忆走完!”
“你不怕我走不出来?”
“我怕!”她笑了笑:“但我更怕你明明想出来,却因为不甘心,再被拉进去!”
谢淮舟没有说话,手指轻轻叩着桌面。
章滢起身,把文件收好:“你今天去拍摄,我就不去了。
我待在你身边,你压力太大!”
“不会!”
“你以前不会!”她看着他:“现在你太在意自己的每一步了!”
“你怕你走得不够快,不够彻底,怕你一不小心就让她以为你动摇了!”
他沉默地看着她。
“淮舟!”她的语气柔下来,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你不是没动摇过,但你已经看透她了!”
“你知道你不爱了!”
“只是你怕她的伤口还没愈合,你走得太干净了,会显得你狠!”
“可你早就没欠她了!”
他低头,看着桌上一页未签名的文件,沉声道:“我知道!”
章滢点头,拿起包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他一眼:“你走出来之后,我还在!”
“但如果你回头,是她赢!”
“我不抢,也不争!”
“但我不会等一个,还在别人剧本里演戏的人!”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
谢淮舟坐在空荡的会议室里,望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指尖缓缓握紧桌角。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明白,他早已不是林晚晚的观众。
也不再是她的演员。
他要走出这场剧,走进章滢那片真正属于他的光。
谢淮舟坐在会议室里良久,窗外的天已由蓝转灰,落地窗上的水珠汇成一线,像他记忆里某个旧日被悄然划开的伤口。
他没有看文件,只任由手中的笔在纸面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思绪空白而清醒。
章滢说得没错,他已经不爱林晚晚了,甚至连恨都已经卸下,只剩下疲惫。
那种沉重的、不愿意被牵扯的倦意,从她第一百次为他盛饭的动作、从她每一次递来的便签、从她小心翼翼的沉默中层层叠叠地堆上来。
他不是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不是在挽留爱,而是在制造惯性。
她要让他习惯她存在在他的每一顿饭里、每一个清晨的水杯旁、每一个出门前她替他抻平的西装扣子下。
她要他哪怕再坚定,也无法彻底剥离她编织的日常。
可她忘了,他早就不在乎她做不做了。
她盛的汤再合口、洗的衣再整洁、文件再工整,都是他曾为她做过的事。
他在做的时候是因为爱,而她现在做的,只是为了不输。
她不敢输,因为她知道自己曾毫无愧意地践踏过这份感情,而现在谢淮舟站在她面前,不说原谅,不说惩罚,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一点一点自我消耗—这才是她最无法忍受的。
因为她控制不了他了。
他终于从她的掌控里挣脱出来,成为了一个她再也无法左右的个体。
那天下午他没有回林家,而是去了章滢的新办公室。
这是一栋设计感十足的玻璃大楼,章滢在七楼,靠窗的位置布满绿植与陈设温柔的木色家具,桌上有一瓶快要谢了的白玫瑰,叶子边缘已经泛黄。
她坐在桌边,正低头写着什么,阳光落在她肩上,她没画妆,脸色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稳和清透。
他站在门口没出声,直到她抬头看见他。
“你来了!”她放下笔,声音温温的,没有任何惊讶。
“嗯!”他走近两步,目光落在那瓶玫瑰上。
“还没换!”她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等着凋谢!”
“为什么不直接扔?”
“不是所有东西都要及时清理!”她语气淡淡:“我愿意看它怎么谢!”
“你不怕沾染腐烂的气息?”他低声问。
章滢笑了一下:“真正让人腐烂的,从来不是一朵花!”
谢淮舟没说话,坐到她对面,安静地看着她收起纸张,一笔一划像是将过去写进某段纪念里。
她把文件合上,忽然开口:“林晚晚今天有发你消息吗?”
“没有!”他语气平静:“她最近学会不打扰了!”
“那你还留着她?”
“不是留!”他转头看向窗外:“只是还没走!”
“你在等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不知道!”
章滢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平稳而沉。
良久之后,她开口:“淮舟,我不怕你记得她!”
“我怕你忘记你自己!”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她顿了顿:“你太清楚你要什么,你从不让自己陷在情绪里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