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温水已凉
“而现在你还在那座林家别墅里,每天跟她同一个屋檐下,她看着你,你装作没看见,她放下汤你喝了,却不回应,你接她的稿,却一句话也不说!”
“你以为这是清醒?”
“不是!”她说:“你是用沉默去惩罚她,也在惩罚你自己!”
谢淮舟闭了闭眼,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你走出来吧!”章滢语气忽然变得柔和:“你走出来,我就在这!”
“你要再回头……那就是她赢了!”
“我不等一个被困在旧爱里的人!”
“可我一直站在你回来的那条路上!”
谢淮舟忽然觉得胸口被什么堵住了,他不是没听懂这些话的分量,他明白章滢从不说空话,每一字都足够慎重。
她不是林晚晚。
她不爱演,不试图以眼泪唤起记忆,不在情绪上纠缠。
她就是站在那里,稳稳地站着,如少年时那样,一次也没有动过。
他想说什么,可终究只是垂下眼睫,声音低下来:“我知道了!”
章滢笑了笑,把桌上的一份文件递给他:“明天上午的采访我安排你最后一个出场,你前面那几位都是媒体定的,不必交际,我会帮你挡!”
“谢谢!”他说。
“你又说谢谢了!”她眼中带了些打趣:“以前你从不说!”
“以前太不在乎!”
“现在呢?”
“现在……”他顿了顿:“现在我知道,有些人不该让她等!”
章滢没再说话,只将那瓶快要谢掉的玫瑰缓缓推向窗边,阳光穿过花瓣,把她的指尖染成一层淡淡的金色。
而就在这栋大楼的另一侧,林晚晚坐在卧室窗前,一整天都没有动。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了,手机静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客厅的钟敲过七点,她的晚饭早就凉透,厨房的保温锅里还留着她上午特意熬的一小锅汤,没有加盐,照着谢淮舟曾经喜欢的清淡口感去做的。
可他没回来。
她也没再发消息。
她忽然意识到,她布下的这场局,好像慢慢成了她自己困住自己的网。
她困不住他了。
他是真的,已经看透她了。
她记得他那天回头看她时的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情绪,像是所有的温柔都已死在过去,连余烬都不愿施舍。
他不再喝她的汤,不再看她的稿,不再接她的眼神。
她不是被原谅不了。
她是被遗忘得彻底。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便签纸,一张张写着那些她以为可以打动他的细节—
“你鞋柜左边那双皮鞋磨了,我给你拿去修了!”
“你以前不喜欢我用薄荷味的洗衣液,我换掉了!”
“你房间里我没动,只是换了新的床头灯,跟你当年在沐岚旧办公室里一样的款!”
这些话她没有写在手机上,而是一张一张贴在他每天出门会经过的地方。
他从未回过一句,但她知道他看到过。
现在她想撕掉它们了。
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她终于明白了—他真的不在了。
他的目光,他的脚步,他的呼吸,都已经彻底移出她构建的生活剧场。
她再演下去,只剩她一个人自导自演。
她缓缓将最后一张便签撕下来,指尖轻颤,那张纸在她掌心像一根烫人的针,扎得她心口疼。
她低声说:“好,那我也收场!”
“可你谢淮舟,哪怕再不爱我,也得带着我一块儿的影子走!”
“你自由得掉,但你干净不了!”
林晚晚把那张撕下的便签纸放在掌心,反复地折,折成细细一条,又一条,最后塞进了茶几角落那个几乎从未打开过的小抽屉里。
那里面早已塞满了她这段时间写给谢淮舟的所有话,有些从来没有递出去,有些放上了他的桌面又悄悄被他收起,却不曾回一字。
她曾以为这些话会是线索,会是一条线,让他在足够的安静和反复中慢慢地回头。
可她现在终于明白,有些线,越拉越长,却再也无法牵住一个人。
她走进厨房,把那锅已经冷掉的汤一勺一勺倒进水槽,动作轻得像是在处理某种仪式,最后冲干净碗的时候,她站在水流声中,忽然就怔住了。
手里还捧着那只瓷碗,边缘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上面有一条浅浅的裂痕,那是几年前她不小心磕碎边角,后来谢淮舟特地送去修复的。
她记得他说:“能补的东西就补,别动不动就换!”
那时她只是点头,并不在意。
他修好了碗,她再也没用过。
直到最近,她把它重新找出来,一点点洗净,重新放在他每天要坐的位置上。
他没有拒绝过,但也从未多说过一句话。
她想,他其实早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他看透了她的心思,看透了她的手段,看透了她每一次刻意克制下掩藏的焦灼。
她不是为爱留人,她只是不愿自己那么轻易地被他走干净。
她坐在厨房门口,双手握着那只空碗,盯着白瓷上那道几乎不显眼的修补痕迹看了很久,像是在用尽全部的力气告诉自己—你不能倒,你还没输。
可她其实知道,她早就输了。
输了在他再也不会皱眉为她心疼,输了在他已经可以带着她做的所有事继续生活,却不再回头告诉她一句“我看见了”。
谢淮舟坐在车里,窗外是一整片雨后的城市夜景,远处的红绿灯一闪一闪,像极了某种失控的节奏。
他本可以直接回章滢安排好的公寓,那是他前阵子为了拍摄项目短暂居住的地方,干净、安静、没有回忆。
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把车开回了林家别墅。
他知道她还在等,哪怕她现在学会了不等着他进门,也学会了不在楼下放饭菜、不在每一处都刻意留下她的影子,但她依旧在。
她等着他进门的那一刻心里闪过一丝迟疑,等着他在喝水时想起她曾为他倒过的每一杯温水。
他知道。
可他现在不怕这些了。
他已经学会把这种情绪放到一边,让自己只留下理智,只记得那个她亲手把他推下的深坑,记得她曾说“你别这么管我,我不需要你”,也记得她那句“你现在红了,是因为跟着我”。
他不记得她说过爱。
她从未好好地对他说过一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