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种本能的不安

    第三十三章  一种本能的不安

    傅衍礼站在原地,忽然看到另一个人从远处转身,是陆知易。

    她穿着最普通的白衬衣,笑着看他,却没有招手。

    梦醒时,他坐在床上出了一身冷汗。

    傅如烟靠在床头读着一本厚厚的小说,看到他醒了,温声问:“又做梦了?”

    他摇头:“没事!”

    她合上书:“如果你最近压力太大,可以申请暂停几次会议!”

    “我会替你处理!”

    他点头,没有拒绝。

    她递给他水,又笑着说:“你要是累了,闭眼休息,我给你念几页!”

    他没动,只是望着她那张温和无害的脸,忽然觉得一阵窒息。

    她太好。

    好到让他生出一种本能的不安。

    那一夜他再未入睡。

    而傅如烟坐在床边,翻着那本书,眼神平静。

    她知道傅衍礼最近的疏离,也知道他可能会开始怀疑她。

    但他不会查。

    更不会走。

    他太聪明,聪明到知道没有证据不能做任何指控。

    而她,也已经算好每一步—

    傅母很快就会彻底丧失意识,再之后就是“自然病故”。

    等那一天到来,她就是傅家的“主母”,真正意义上的那种,不是靠婚姻,而是靠“守孝尽责”后的人心所向。

    她不怕傅衍礼失去感情。

    因为他早就没了感情。

    她只要他的人。

    他的位置。

    和这整个傅家。

    一点点,归她。

    研究所外的雨已经连下了三天,低垂的云层压得天色昏暗。

    加州的雨不像国内来的那么猛烈,绵密细腻,却像是带着一种不肯散去的执拗,一点点浸润着城市的缝隙。

    陆知易坐在实验台边,手中转着一只空试剂瓶,目光却落在窗外模糊的玻璃上。

    实验室里温度恒定,暖气适中,但她的指尖仍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凉感。

    “新一批的分子标记试剂到了!”谢景行走进来,把纸箱轻轻放在她面前:“德国那边送来的,纯度做了特别标定!”

    “辛苦你!”她收回思绪,低声道:“我等会儿排一下实验顺序!”

    他没有多问,只是坐到一旁,低头开始整理记录。

    两人之间安静极了,外头的雨声在这一刻仿佛成了彼此交流的一种延伸。

    陆知易近来的状态越来越好。

    她的言谈举止中多了份无法忽视的掌控力和信心,每一个实验节点、数据误差,她都能迅速捕捉判断。

    不少同事私下说:“谢博士和陆博士完全就是这一届科研项目的定海神针!”

    “而且她恢复得太快了吧,才过了一年出头,整个人就像脱胎换骨!”

    “你们看她那眼神,一点软弱都没有!”

    但只有谢景行知道,这种看起来“脱胎换骨”的坚强,是她用多少个夜晚、一滴一滴捏碎恐惧换来的。

    有时候凌晨,他偶尔还会听见她房间传来细微的响动,不是哭,也不是说梦话,而是一种神经压迫下的呼吸不稳。

    她没有求助,不再崩溃,却也没彻底痊愈。

    她学会了自救,但她还在路上。

    那天晚上,他们被邀请参加一场学术基金晚宴。

    这是一个由多国实验机构共同发起的合作基金项目,规模不大,但参与人几乎都是各地科研圈的骨干。

    陆知易穿了一件暗红色的高领长裙,头发被简单挽起,耳垂上戴着一对没有任何品牌标志的白金耳环,线条极其干净。

    谢景行陪她一同前往。

    进场时有不少人上前寒暄,她都应对得体、礼貌,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只是当她无意间听到有人提起“傅氏财团近期高层频频更动,老太太好像病重了”的时候,她手中的酒杯轻轻晃了一下。

    谢景行没有看她,只是顺势将她手中的杯子拿了过来,放在一旁,然后低声说:“我们出去透气一下!”

    她点头,两人从后门走到阳台。

    夜风带着些许潮气,吹得她耳边的碎发微微飞起。

    她双手撑着栏杆,站在黑暗中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

    “我没事!”她轻声道。

    谢景行靠在她身侧,没有说话。

    她忽然开口:“你说……她是不是快死了?”

    “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平静:“但你不需要去在意她什么时候死!”

    “你已经离开了!”

    她轻轻笑了笑,却没回答。

    她不是还在意那个女人。

    而是她知道,傅如烟永远不是一个会善罢甘休的人。

    哪怕她现在已经坐上了傅家主母的位置,哪怕她对外展现得多么完美从容,陆知易都知道,她不会停。

    她不会甘心。

    而她……也不会再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陆知易。

    此时的傅家,表面风平浪静,内部却暗流汹涌。

    傅母已基本处于半昏迷状态,医嘱上写着“多器官功能衰退前期症状”,所有人都认为是年岁大了。

    但傅衍礼不信。

    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开始悄悄调取傅母过往几个月的用药记录,与主治医生通话时试探性地提出“是否存在药物副作用积累导致神经系统紊乱”的可能,结果却被温和地否定:“所有药品都来自正规渠道,我们没有使用任何激素类或影响脑部系统的药物!”

    “除非……”医生顿了顿,语气有些迟疑:“除非是患者自己服用了其他东西!”

    这句话让傅衍礼心里“咯噔”一下。

    他忽然想起,最近这段时间,母亲的饮食一直是由傅如烟亲自打理。

    她每日亲手熬汤,喂药,所有食物都不经别人之手,就连佣人都夸她“太体贴了”。

    可越是体贴,越让他觉得不对劲。

    有一次深夜,他起夜经过厨房,无意中看到冰箱最上层放着一个标签模糊的小瓶子。

    他拿下来,闻了闻,是淡淡的香草味。

    像是补品,又不太像。

    他犹豫了一下,放回原位。

    第二天早上,那瓶不见了。

    他没问傅如烟。

    因为他知道,就算问了,她也会笑着说:“是我换了包装,怕妈妈记不得!”

    一切都合情合理。

    可他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冷。

    傅如烟从来不是个会无的放矢的人。

    她做什么都有计划,连每次在他面前哭、笑、撒娇,都像是排练过无数遍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