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心底的不安

    第三十六章  心底的不安

    “也许吧!”

    “不过现在想想!”

    陆知易轻轻靠在沙发上,声音有些低:“能走在这条路上,也算幸运了!”

    谢景行侧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闭着眼,嘴角微微翘起,眉眼放松,在沙发上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没有叫醒她,只是起身拿了条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

    灯光落在她的侧脸上,肌肤柔和,气息平稳。

    她已经变得足够坚强,可以独自撑起一段人生,但他知道,在某些瞬间,她依旧需要一个能够依靠的肩膀。

    而他,从未想过走开。

    而此时的傅家,气氛愈发压抑。

    傅母的状态几乎已经失控,医生下了“预留时间”的建议。

    傅衍礼将母亲转入高级私人病房,每日两次护理、全天候检测,花费庞大,却没人说一句“浪费”。

    傅如烟依旧照顾得无微不至,她的身影出现在母亲病床前的时间,比傅衍礼还多。

    她每日手写护理记录,连母亲的药量和进食量都亲自掌控,她甚至请了专业心理医师,建议“定期播放老先生的语音,以增强老太太的求生欲”。

    所有人都说她是个完美的儿媳。

    傅衍礼看着她,看不出一丝破绽。

    但他心底的不安,却像潮水一样,一天比一天深。

    他不知道不安来自哪里,甚至也没有任何证据。

    只是他越来越觉得,傅如烟做得越多,他越觉得心惊。

    她太完美了,完美到不真实。

    完美到,哪怕母亲真的死在她怀里,所有人也只会感叹她“守孝尽责”。

    他有时候会半夜醒来,站在母亲的病床边,母亲昏睡不醒,他握着她干枯的手,低声唤“妈”,她没有反应。

    他忽然觉得害怕。

    害怕有一天,真的失去了她。

    这个家就会真正成为傅如烟的天下。

    那一天,她就再也不需要伪装了。

    但他不能阻止。

    因为一切都在规则之内,一切都“太合理”。

    他唯一能做的,是祈祷母亲能再撑久一点。

    或者,自己能再快一点,看清真相。

    病房外,冬日微弱的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洒在地面上,淡得仿佛随时都会被夜色吞噬。

    傅衍礼站在长廊尽头,手里握着母亲最新一份健康报告,纸张因指节用力而微微卷曲。

    报告上是一连串冰冷的医学术语和数值,最下方,主治医生工整地写着一行总结:

    “患者进入多器官衰竭晚期,建议家属尽快做好心理准备!”

    傅衍礼盯着那行字,眼眶干涩得发疼。

    明明只是短短几个月,母亲就从一个健康硬朗的老太太,变成了如今床上连抬手都费劲的病人。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

    可怀疑又如何?

    他翻阅过所有药物清单,重新检视过母亲日常用膳的来源,甚至暗中让人做过几次抽检。

    结果全都显示—正常。

    一切都太正常了。

    正常到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心已经出了问题,才会看到所有人都无比孝顺时,偏偏只在傅如烟的温柔里感到发冷。

    那天夜里,母亲忽然短暂清醒了一次。

    她拉住傅衍礼的手,嗓音嘶哑,气若游丝地叫着他的名字。

    “衍礼……别怪她!”

    傅衍礼低头,几乎听不清:“妈,你说什么?”

    傅母闭着眼,嘴唇微微动着,重复着那句:“别怪她……别怪她……”

    他一动不动地握着她干瘦的手,胸口像是被什么巨石压着,沉得无法喘息。

    她在说谁?

    傅如烟吗?

    可她什么都没做错啊。

    至少在所有人眼里,傅如烟是无可挑剔的,是这个家唯一撑得起场面的人。

    是唯一一个,在傅家逐渐分崩离析的时候,还能微笑着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人。

    他该感激她。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冷?冷到从心底发颤。

    第二天清晨,傅母再次陷入昏迷。

    医生说,这是病程的正常发展,终末期会逐渐丧失自主意识。

    傅衍礼坐在病床前,握着母亲的手,一夜未眠。

    傅如烟送来早餐,仍是热气腾腾的米粥、软糯的红豆糕,她轻声劝他:“你去休息一会儿,我来守着!”

    他疲惫地摇头:“我想多陪陪妈!”

    傅如烟眼中掠过一丝细微的情绪,很快又被她收回。

    她柔声说:“好,那我去给你们再熬一锅醒神汤!”

    她走了出去,脚步温柔稳妥,留给外人一个孝顺儿媳的完美背影。

    傅衍礼目送她离开,心里却莫名泛起一阵凉意。

    他不再想深究。

    他只想守着母亲,守着这个家最后一点残存的温度。

    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的陆知易也过得格外充实。

    项目推进得飞快,她几乎成了研究所里最忙碌的人之一。

    白天带领团队开会、做实验、修订论文,晚上则一边准备新的研究提案,一边联系国内的对接工作。

    最近她和谢景行合作的新一轮分子折叠智能预测项目取得了突破,马上就要提交期刊审核,审稿人名单已经敲定。

    一切进展顺利得不像话。

    有时候,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她居然能从曾经的那片泥沼里走出来,能重新站在这片光亮下。

    但她知道,她走过的每一步都不轻松。

    那是无数个夜晚,独自咬牙、忍住崩溃走过来的。

    那是无数次从梦里惊醒,咬着枕头不敢发出声音的夜。

    而现在,她终于可以在清晨阳光洒进窗台时,淡定地喝完一杯咖啡,再无波澜地开启新的一天。

    她有时候也会想起傅衍礼。

    不是因为爱。

    只是偶尔。

    就像在冬天喝到一口过期的热巧克力,苦涩而酸楚,让人瞬间明白,曾经那么努力想要留住的东西,早已失去了意义。

    她不恨了。

    也不怀念了。

    只是淡淡的,有点像风吹过一片早已干涸的湖面。

    偶尔掀起一阵尘土,然后又归于平静。

    谢景行一直在她身边,不动声色地守着她的成长和蜕变。

    他从不催促她,也不向她索求什么。

    只是每当她需要,无论是科研上还是生活上,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

    有次她加班到凌晨,独自回公寓时忽然在楼下摔了一跤,脚踝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