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傅家的噩梦
饭后,傅如烟如常去书房为傅衍礼整理文件,一切都如平日那般安静,却带着一种越来越沉重的窒息感。
傅母的情况在一个月后急剧恶化。
她出现了昏迷状态,医生宣布她可能进入临终阶段,已无法自主进食,需要插管维持。
傅家立即停了所有公开应酬,全力安排后事。
而傅如烟,却比任何人都镇定。
她冷静安排葬礼场地,与律师核对傅母的遗嘱文件,重新审阅傅家各支资金动向。
她的效率之高、决断之快,让人几乎忘了这个女人其实并不是傅家的“亲生女儿”。
所有人都说:“夫人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老太太在天之灵也会安心!”
“如烟是我们傅家的幸运!”
而没人知道,在一个没有摄像头的夜晚,她站在傅母床边,低头望着那个插满管子的干瘦身体,声音极轻:“你知道你哪一步走错了吗?”
“你不该收留我!”
“你不该用那副可怜兮兮的嘴脸说你会照顾我一辈子,然后把我们母女丢在那个没人问津的角落!”
“你以为我不记得了?”
“我妈跳楼那天,我还没来得及脱下校服,就把她从血里拖了上来!”
她抬起头,望着天花板,笑了笑。
“你们傅家的人,总以为我会感恩!”
“但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她转身离开。
脚步轻得没有一丝声响。
她知道,还有最后一口气。
但她也知道,那一口气,随时可以断。
她决定好了时间。
因为那一刻,傅家就真正归她所有。
她不会着急。
她要这场复仇,彻底、干净、漂亮得无可挑剔。
陆知易站在研究所会议厅的落地窗前,手里握着一杯温水。
窗外是一片朦胧的晨雾,湾区的冬天依旧带着潮湿的冷意,但她的眼神却前所未有地清明。
她刚结束一场跨区域联动项目的报告汇报,来自欧洲实验室的几位专家对她的模型表示了高度认可,还主动发出合作邀请。
这是她人生里第一次在科研领域被人用“领导者”的身份认可,而不再是某人的“附属”或“合作助手”。
她终于能靠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努力,站在舞台正中央。
谢景行站在不远处,正与几位教授交流着后续的对接细节。
他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目光里透着一种温和而克制的欣慰。
等众人散去后,他走过来,将手里的文件递给她:“这一部分你来处理会更快一些!”
她接过资料:“我今晚再整理!”
“别太晚!”
“我知道!”她笑了笑,眉眼温润:“我现在效率高多了!”
谢景行看着她没说话。
她比几个月前更沉稳,也更冷静了。
原先她身上偶尔还会显露出的那些闪躲、迟疑,如今已几乎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笃定,一种在困境中磨砺出的坚韧与锋利。
“你最近。”谢景行顿了顿,语气轻缓:“比以前笑得多了!”
“我现在比较想笑!”她自嘲地笑了笑:“以前总觉得,笑是种多余的表达!”
“现在不觉得了?”
“现在觉得,如果我都不笑了,那些让我撑过来的东西好像就真的没意义了!”
“你确实撑过来了!”
“嗯!”她点点头,低声说:“但我不想只是‘撑过来’!”
“我想活得漂亮点!”
“这就是你的目标?”
她看着他:“你觉得这目标太肤浅吗?”
谢景行摇了摇头:“我觉得很好!”
“很多人活着都没目标,有目标总归是好的!”
她轻轻一笑,没有再说话。
那天下班回家的时候,两人照例一起在附近中餐馆吃了晚饭。
天气冷,谢景行点了一份牛腩煲,一锅端上来热气腾腾,汤汁咕嘟咕嘟地冒泡,香味扑鼻。
她舀了一碗,喝了一口,顿时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最近国内那边好像不太平!”她忽然开口。
“傅家?”谢景行看了她一眼。
她点头:“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事在悄悄变动!”
“傅母病得很快,傅氏的股价也开始有些动荡!”
“你一直在关注?”
“偶尔!”她淡淡地说:“不关注也会听到!”
“我以为你不会在意了!”
“我不在意!”
“我只是……觉得,有些事,也许很快就会迎来结局!”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
谢景行没再追问。
他知道,她始终没有真正放下过去。
但这份执念不是软弱,也不是未了的情感,而是一种深埋在记忆里的钉子,一旦触及,仍旧会疼。
她不再恨,却也不会忘。
吃完饭,两人回到公寓。
她进了书房,继续整理今天的会议资料。
谢景行在客厅开着笔记本电脑,一边处理自己的工作一边时不时看向她那边。
夜深之后,她洗完澡,从房间出来,看到他还坐在沙发上,便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你今天也挺累的!”
“还好!”
“你要不要试试晚上早点睡?你已经一个星期都熬到两点以后了!”
“我睡不着!”他淡淡地说。
“你也是会失眠的人?”
“偶尔!”
她没多问,只是靠在沙发背上,望着天花板。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会梦见小时候的事!”
“梦见什么?”
“梦见我第一次进实验室,那时候我才十七岁。
导师给我一件大一号的实验服,我穿得像个白色披风,袖口全都卷三圈!”
“我做第一组实验时手一直抖,结果乙醚倒洒了三分之一!”
“实验失败,我哭了!”
谢景行望着她:“然后呢?”
“然后导师没骂我,只是说了一句—‘失败一次就放弃的人,不适合做科学家’!”
“我就不哭了!”
“现在想想,那句话比任何安慰都管用!”
“所以你一直没有放弃?”
“嗯!”
她轻声应着,忽然侧头看他:“你呢?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做科研的?”
“高中!”
“那时候你就确定了?”
“没有确定,只是逃避!”
“逃避什么?”
“太多!”
她没再追问,只是低头笑了笑。
“我们两个,好像都不是什么理想主义者!”
“但我们都走在理想主义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