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未来在眼前
司机转头问。
“傅总,去下一个场地吗?”
他摇了摇头,低声说。
“改天再说吧!”
他现在越来越常梦见她。
梦里的她不说话,只是一直走,一直走,走得越来越远。
他在后头喊她,可她不回头。
梦醒后,他只有满身的冷汗和沉沉的疲惫。
她真的不会回头了。
他曾以为她只是赌气,只是情绪过了会回来。
可她没有。
她离开得太干净,太果断,连一丝余地都没给。
她用三年学会了在沉默中隐忍,又用一年时间,把那些伤口一个个缝起来,走得比所有人都快。
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远,看着她重新拥有了新的生活,看着她在另一个人的怀里笑得从容、明亮。
他想抓,却早就没有资格了。
傍晚六点半,基地主楼外的天空开始泛起金红色的云光。
陆知易从实验室出来,谢景行早已在门口等她。
他身后是落日的余晖,照在他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长。
她走过去,他自然而然接过她的文件夹,轻声问。
“今天好累?”
“还好!”
“那晚上我们出去走走?”
她点头,换了件外套,两人沿着基地后山的小路慢慢走。
路边是刚刚修整过的花草,夹竹桃开得正好,微风一吹,花瓣飘在他们脚边。
她望着前方慢慢下沉的夕阳,忽然开口。
“我终于可以过上我想要的生活了!”
谢景行转头看她,眼里是温和的笑。
“那你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
她想了想,认真地说。
“有一份我热爱的事业,有一个不必解释就能明白我的人,每天醒来可以安心地呼吸,不用取悦,不用防备,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他说。
“你现在都拥有了!”
她侧头看他,眼神缓缓发亮。
“我知道!”
他牵住她的手,十指交扣。
她望着天边那一抹落日的光,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是靠幸运走到这里的!”
“我是靠自己!”
她终于活成了她想成为的样子。
她不再是影子,不再是谁的附属,她就是陆知易。
完整的、自洽的、自信的陆知易。
而这一生,她都不会再丢掉自己。
再不会。
夜幕彻底降临,基地外山林的轮廓被深蓝色的夜色勾勒出线条,宿舍楼周围的感应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打在草地上,落在斑驳的步道旁,照出安静又长的影子。
主楼的灯光尚未熄灭,远远望去,还有几个窗口透着亮光。
陆知易坐在小会议室的一角,手边摊着几份还没审完的文档,灯光洒下来,把她的发顶映得发亮,眉眼之间却没有半分倦意。
这已经是她今天待的第三个空间。
从早上的小组讨论,到下午的技术演示,再到现在的评估报告修订。
她本可以早点交代助理完成,可她还是选择自己盯。
不是不信任别人,而是她对“掌控感”这件事的依赖从很久以前就养成了。
在傅家的那些年,她习惯事事亲力亲为,因为她知道,没人会替她收拾残局,没人会对她的失误宽容哪怕一分。
她需要时时准备、处处自保,那种日复一日的小心翼翼早已刻进骨子里。
她现在并不怀念那些时光,只是偶尔会在深夜的某个瞬间想起那段日子带给她的影响,想起她是如何在无人知晓的疲惫中,把“我是可以的”一遍一遍在心里默念成一种信条。
她合上文件,抬手按了按眉心,轻轻吐了口气。
“今天还不打算休息?”谢景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抬头,他正靠在门边,一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提着一袋刚从便利店带回来的酸奶和水果。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笑着问。
“你在资料室不在,我猜你一定又来小会议室‘自罚三杯’!”他走过来,把袋子放到桌上。
“今天都做完了,还不放自己一马!”
她接过酸奶,喝了一口,低声说。
“有时候不是事情没完,是心里放不下!”
“你心里到底还在想什么?”
她沉默片刻。
“我在想……我是不是走得太快了!”
谢景行看着她,没说话,等她继续。
“我有时候看那些新人,想到我刚入行那几年!”她轻声说。
“那时候我做得很努力,可别人只记得我是谁的妻子,甚至连我的姓都懒得喊一遍!”
“你不是走得太快!”他低声说。
“是你过去走得太难!”
“我知道!”她点点头。
“但有时候我也会怀疑,我是不是……变得太利落了!”
“你哪里利落了?”
“我现在说话不再犹豫,做事也不再等待肯定,我甚至不太会再照顾别人的感受了!”
谢景行笑了一下。
“你这不是利落,是终于知道什么才叫自尊!”
“可我怕别人说我变了,说我以前温柔,现在不好相处!”
“谁说的?”
“前几天有个人私下说,‘她现在很难被接近’!”
谢景行靠近,坐到她旁边,静静望着她的眼睛。
“你知道吗,你不是‘难接近’,你是不再让人轻易靠近。
你不是冷淡,你是学会了边界!”
她的指节轻轻收紧。
他接着说。
“你以前那么温顺,是因为你不知道怎么说‘不’;你现在不是不温柔了,而是你终于学会先温柔地对自己!”
陆知易望着他,眼神慢慢亮起来。
“我以前总觉得,我不配拥有太多!”
“那是他们让你觉得你不配!”谢景行语气不重,但句句带锋。
“你所有的压抑,都是别人从你身上偷走的自由!”
“我现在想拿回来!”
“你已经拿回来了!”
她笑了。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第一次意识到‘我可能不再是从前的我’吗?”她忽然问。
“什么时候?”
“那次基地邀请我去讲座,现场有人提问,说‘你怎么看待女性科研人员在家庭和工作的双重压力’!”她停顿了一下。
“我本来想回答得很‘中性’一点,但最后我还是说了我自己的经历!”
“我说—‘我曾经在婚姻里完全失去了自我。
我不想让任何人再经历那样的压抑。
所以我拒绝回答‘如何平衡’,因为我认为‘必须平衡’这件事,本身就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