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不怕被看到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怕被看到

    谢景行没说话,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指,慢慢扣紧。

    她低头看了看两人相扣的手,忽然问。

    “你会不会有一天也受不了我?”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最近情绪有点不稳定!”

    “你不是不稳定!”他认真地看她。

    “你只是终于肯承认自己也会疲惫!”

    “你知道吗,”她轻轻说。

    “我以前最大的毛病就是总觉得‘忍一忍就好了’!”

    “你不需要再忍了!”

    “你总这么说!”她笑着,眼里却有些湿意。

    “可我真的太习惯了!”

    “你现在能哭、能说、能依赖我,就已经是一大步!”

    她点点头,把茶放回桌上,靠进他怀里。

    “我不是想要你替我解决什么,我只是想被听见!”

    “我一直在听!”

    他们站在阳台上,看着太阳缓缓升起,阳光洒在她眼角的那滴泪光上,闪了一瞬,却迅速干了。

    上午九点,陆知易去了资料楼三楼会议室,准备一场关于结构模块重构优化的阶段报告。

    她提前半小时到场,调试设备、整理手稿,确认数据的演示逻辑。

    她做事一向仔细,从不留瑕疵。

    哪怕现在她已经是项目小组的主负责人之一,哪怕她的意见已经足以主导决策流程,她依旧一丝不苟地准备每一场汇报。

    不是为了“争什么”,而是她知道,这是她和自己对话的一种方式。

    她在一次次表达和展示中,找回了对自己的信任。

    会议进行得比她预想中顺利,讨论环节也比往常多了几分尊重与倾听。

    她讲完最后一页时,有年轻组员问。

    “陆老师,你是怎么判断一个模型是否值得长期投入的?”

    她想了一下,答。

    “我不是看‘值不值’,我是看‘信不信’!”

    “你信它的底层逻辑,就值得你花时间。

    你不信,那再漂亮的数据也撑不起来!”

    台下不少人点头,有人记笔记,有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下台时,江澄凑上来。

    “你刚才那句话,简直可以当座右铭了!”

    “我不是在讲模型!”她笑了笑。

    “我在讲人!”

    “你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

    “是!”她轻轻吸了口气。

    “我以前就是那个‘数据好看,但逻辑站不住’的人!”

    “你可不是!”

    “至少他们是那样看的!”

    “但你走出来了!”

    “我自己把自己拉出来的!”

    午饭后,陆知易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回办公室,而是一个人去了基地后山的那条小道。

    那是她最喜欢的地方之一。

    人少,安静,阳光透过树叶落在石板路上,斑驳陆离,像心绪深处的一点点不被察觉的光。

    她沿着小路慢慢走,走到尽头的长椅边坐下。

    风拂过她的脸,她闭上眼,整个人陷进一种奇异的安宁中。

    她曾经是一个极度害怕“空白”的人。

    怕空的时间、空的对话、空的回应。

    她曾把自己每一天排得满满的,不敢停。

    可现在她学会了。

    她终于知道,不说话的时刻也可以是有意义的;独处不是孤单,而是和自己相处;不被回应不是“失败”,是“不再期待无谓的回音”。

    她现在的生活没有戏剧化的情节,也没有任何人把她放在“高位”上吹捧。

    她只是,一个可以独立选择生活方式的人。

    她有工作,有朋友,有一个愿意陪她走很久很久的人。

    她终于把自己从“别人要我怎么做”中解放了出来,成为一个只向内负责的人。

    哪怕这一生不会再有惊天动地的成就,她也无憾。

    她活出了她想要的样子。

    她活成了她自己。

    而此刻的京北,傅宅三楼的书房里,傅衍礼正看着眼前那一页新闻稿,目光一寸寸沉下去。

    “陆知易女士受邀为女性科研专栏撰写专稿,将于下季度刊发,主题暂定为《我不被定义》!”

    他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

    她说。

    “我不被定义!”

    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呼吸都沉了几分。

    她已经不需要解释了,不需要证明自己“值得爱”“值得留”“值得认同”。

    她已经走到了他再也无法触碰的高度和位置。

    她从前太卑微,是因为他让她低头。

    她现在昂首挺胸,是因为她终于不再要他施舍的任何情感。

    她不是“走了”。

    她是“把他彻底删去了”。

    他忽然很想问,如果那年他伸手挽留,她会不会多犹豫几秒。

    可惜,他没挽留。

    她也,没犹豫。

    这世上没有如果。

    她是被他一点一点推远的,而他,才刚刚学会怀念。

    京北的夜总是静得太过彻底,尤其是在傅宅这座古老庄园似的宅邸里。

    深冬将至,夜风穿过高墙深院,吹动松木枝桠,发出一声声如同叹息般的簌簌响。

    窗外的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得严实,只余星点灯光孤零零地投射在庭院石板路上,映出错乱的树影,像一幅画,也像一场无声的控诉。

    傅衍礼站在三楼长廊的窗边,手中握着的酒杯早已凉透,琥珀色的液体未动分毫。

    他已经站了很久了,久到夜色一寸寸沉下,久到脚下的地砖开始传来隐隐的凉意。

    楼道另一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傅如烟。

    她穿着一件深紫色的丝绸睡袍,头发挽起,l露的锁骨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

    她没有急着靠近,只在拐角处停了片刻,然后轻声开口。

    “你今晚又没睡?”

    傅衍礼没有回头,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傅如烟不动声色地靠近几步,语气温和却不容质疑。

    “你最近状态太差了,连董事会的会都开得心不在焉!”

    “没事!”他嗓音有些沙哑,像是被夜色浸泡过的疲惫。

    “我撑得住!”

    “你撑得住,可公司未必撑得住!”她的语气不疾不徐。

    “傅氏现在局势不稳,任何一分软弱,都会被人抓住!”

    傅衍礼轻轻摇了摇杯中的酒,声音依旧平静。

    “你不是已经掌控了大局吗?”

    “你是董事长!”傅如烟提醒他。

    “不是局外人!”

    他终于转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你掌权之后,傅家比以前稳了许多!”

    “我不需要你夸我!”她看着他,语气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