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遗落的你
她走在他身边,心里没有一丝迟疑。
她终于知道,有些人,不是命运安排来的,是你在深夜最孤独的时候,凭着一点点勇气,一步步走到他身边的。
而他愿意为你停下。
也愿意,一直陪你走下去。
天彻底亮了。
基地的天空铺展开一整面清淡的雾蓝,远山的轮廓在晨雾中隐约可见,像是一笔素描,线条轻,却落得极稳。
实验楼的灯全数亮起,技研部的大门缓缓推开,穿着深灰工作服的研究员三三两两走进来,带着夜未散尽的疲意,却也带着一丝沉静的笃定。
陆知易坐在办公室靠窗的位置,翻着新一轮项目的提交草案,桌面被整理得整整齐齐,连杯垫上的水痕都擦拭得干净。
她笔下记着什么,笔触轻,却不断。
谢景行从隔壁资料室出来时,看见她坐在晨光里,神色专注,眉眼淡而温。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有些画面,哪怕只看一眼,也会被永远地刻在心里。
她不说话的时候,身上的气息是极静的,不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也从不主动靠近谁。
那份与生俱来的距离感,是她在成长中一点一点筑起的防线。
她不是冷漠,她只是习惯了将自己藏在温柔的克制之下。
谢景行没有打扰她,只是将手中的文件轻放在她桌角。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淡,却带着一点不经意的温软。
“是之前的调试数据?”她问。
“嗯,刚整理出来!”他点头。
“还有一组是你昨天提出的新接口,我做了修正标记!”
她翻开文件,一页页看过去,指尖轻轻掠过那些标记过的字迹,笔记本上的痕迹干净利落,没有一笔多余。
她忽然想起他们最初并肩工作的时候,也是这样—没有多余的寒暄,也没有热烈的破冰,只有一页页数据,一段段逻辑,和两个把“稳定”写进骨血的人。
“你昨晚什么时候睡的?”她低头看着文件问。
“你睡着之后!”
“你不用每次都等我睡着!”
“我不是等你!”他语气轻缓。
“我只是习惯你在!”
她轻轻咬了下唇,眼神微敛。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会是怎么样的?”
“你说多久以后?”
“十年!”
“十年之后!”他想了想。
“我可能在别的基地,你也可能升为项目总监,或者去带新人!”
“那我们是不是会见得少了?”
“你想我离开你?”
她抬头看他,语气慢下来。
“我不想!”
“那就别设想那么久以后的事!”他看着她。
“你在,我就在!”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那份文件合上,轻轻放到桌边。
“今天我们去山下的书店吧!”她忽然说。
谢景行微怔。
“还记得那家?”
“记得!”她轻声。
“那家店开了很多年,从我刚进基地的时候就有。
我有时候工作到太晚,就一个人走过去,站在柜台后面翻书,一站就是两小时!”
“你没和我说过!”
“那时候还不熟!”她笑了笑。
“而且你看起来不太容易聊天!”
“现在呢?”
“现在……你有时候还是不太爱说话!”她眼底笑意微浅。
“但你会听!”
他靠过去,替她把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
“你说的我都记得!”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看了一会儿外头的风景。
“你说,我如果不是后来遇见你,是不是就真会一个人一直过下去了?”
谢景行没有立刻回答。
“我想过很多次,如果我没有离开傅家!”她背对着他说。
“我会不会就真的一辈子都活在那个屋檐下!”
“你会走出来!”他站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说。
“只是会晚一点!”
她回过头看他,眉眼干净,像是忽然释然了一点。
“你从来都很相信我!”
“因为你值得!”
她没有接话,只是走过去把文件收好,然后提着外套准备出门。
“去书店之前!”她说。
“先陪我去后山看看!”
“现在?”
“现在!”她点头。
“天气很好,我想走一走!”
谢景行没有反对,只默默地跟上。
他们从后门出去,沿着实验区外围那条并不常走的小路往后山走。
阳光从高处斜斜洒下来,林间枝叶交错,踩在脚下的落叶软软的,不会发出太多声响。
“你以前一个人也走这条路吗?”他问。
“走!”她点点头。
“那时候觉得只要走得够远,就能把所有压得喘不过气的事留在背后!”
“可你每次还是会回去!”
“因为我不知道去哪!”她轻轻说。
“我没有别的方向!”
“现在你有了!”
她转头看他,轻轻点头。
“现在我知道,就算我不回头,也不会有人落下我!”
“因为我在!”
“是!”
他们走到山腰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光线透过树林,落在她身上,把她整个人染得像是被山风洗净了过往。
她站在一块岩石边,看着远处基地的轮廓,许久不动。
谢景行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不说话。
“你知道吗?”她忽然开口。
“我有时候还是会觉得自己不够好!”
“你已经很好!”
“可我不想只是‘好’!”她声音更低了。
“我想成为那种就算被人放弃一次,也能自己站起来的人!”
“你已经是了!”他轻轻道。
“你不需要谁的认同!”
“可我还在意!”
“那你可以在意!”他握住她的手。
“但你别再让自己为此低头!”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你以后会不会有一天觉得我变了?”
“你一直在变!”
“那你会不会不喜欢了?”
“我爱你不是因为你不变!”他说。
“是因为我愿意一直跟着你变!”
她闭着眼,轻轻笑了一声。
他们在山顶坐了很久,没有太多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的天色变幻。
而与此同时,京北。
傅宅三楼书房,傅衍礼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是一封泛黄的请柬。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这封请柬留下来—那是陆知易曾经递给他的,邀请他参加她的项目结项展示。
他那时没有去,只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