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旧信封尘
“这种小型活动,没必要我出席!”
她没有反驳,只是低头说了一句。
“我知道了!”
而后她再也没有给他递过什么请柬。
他打开那封信,看着她亲手写的字,一行行,全是极工整的笔迹。
她那时候写字很小,却极其认真。
每一个标点、每一个段落,都是经过斟酌的。
他忽然觉得手有些发抖。
那是一份被他错过的温柔。
一个女人在最愿意靠近他的时候,他选择了远离。
她离开的那天,他以为她只是赌气。
以为她还会回来。
以为她终究会低头。
可她没有。
她走得干净,没有一丝回头。
而他,用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办法重新找回她的影子。
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脑海里浮现的,还是她那年冬天站在楼梯口的样子。
她穿着一件灰色呢大衣,眼神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只问了一句。
“你真的不会挽留我?”
他没有说话。
她点点头,说。
“那我走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甚至没听见她的脚步声。
那是她给他留下的最后一份尊严。
他如今才明白,有些错,是这一生都无法弥补的。
而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有了新的归宿。
而他,注定只能困在她曾存在过的那些碎片里,一点点老去。
再也走不出。
而她的世界,早已不需要他。
他错得太彻底,也失得太干净。
连一声道别,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连一句“我也曾想过挽留你”,都无人可听见了。
而她,在另一个城市的风里,终于可以自在地笑了。
终于可以不再等,不再问,不再委屈自己,只为了某个人的一次回头。
她不再是过去那个必须小心翼翼活着的女人了。
她是陆知易,是能在光下站稳脚跟的女人,是谢景行深爱着的女人,是她自己。
只属于自己。
基地的黄昏总是来得早一些,山脊挡住了夕阳,把大半天光都拦在了地平线那边,只有最末一点金红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来,落在实验楼外那条弯曲的小径上,映得人影被拉得很长,脚步声踩在地面上,也显得格外清晰。
陆知易走得很慢,像是脚下这条不宽不窄的路,每一步都藏着某种不愿被打扰的节奏。
她刚从主楼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份还未校对完的审稿报告,内容不复杂,但她的目光却停在页面上许久都没有翻动。
她心里有些乱,也说不出乱的缘由。
是那个下午打来的陌生电话吗?是傅氏重组后传来的零星消息?还是傅如烟在新闻发布会上平静宣布“将全面接管集团核心资产”的那句语气太熟悉,熟悉得像极了曾经某个压在她生命里最深处的影子?
她不确定。
她只是忽然觉得疲惫,像是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轻轻地拽着她,拉着她往回走,叫她去回头看那些原本已经锁进心底的门。
可那门她明明早就关了,钥匙也丢了,如今再去找,只会让人指缝发疼。
谢景行站在宿舍楼下的台阶上,看着她从远处走来,逆着光,身影一点点靠近。
她走得慢,脚步轻,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眉头轻轻蹙着。
他没喊她,只等她走到面前时,伸手替她拨了一下她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
“你今天怎么没吃晚饭?”
她抬头看他一眼,没答,只把手中的报告递过去。
“帮我看一下这组逻辑有没有问题!”
谢景行接过,翻了一页,没急着看,而是说。
“你今天情绪不对!”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开口。
“我今天接到一个电话,是曾经傅家的一个旧同事,说傅如烟彻底接管集团了!”
谢景行点了点头,没有意外。
“她成功了!”陆知易说,语气没有起伏。
“她赢了傅家,赢了所有!”
“可她输了你!”他淡淡地说。
她轻轻一笑,那笑意里没多少情绪。
“她从来不想赢我!”
“她在意的不是赢你,是你得到了他不曾给她的东西!”
陆知易垂眼,手指扣着文件角,许久才低声问。
“你说,她会恨我吗?”
“不是会,她一直都在!”谢景行将文件放回她手里。
“可那不是你的错!”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从来没有出现过,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执着!”
“可你不是插入的!”他看着她,眼神沉稳。
“你本来就在他生命里!”
“可我不是他想要的!”
谢景行没说话,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带进怀里。
“你不是他想要的,但你是我一直想等的!”
她靠在他怀里,呼吸有点急,但没说话。
“你知道吗?”她低声。
“我今天听完那通电话后,脑子里忽然跳出来一个画面,是我刚进傅家的时候,站在玄关换鞋的那个瞬间!”
“我那时候穿了一双不是很合脚的高跟鞋,是傅母吩咐人买的,说‘媳妇要有媳妇的样子’!”
“我脱鞋的时候脚已经磨破了,血在袜子里晕开,我怕他们看见,就悄悄把脚收起来,把那块地踩干净了!”
“你那时候多大?”他问。
“二十四!”
谢景行的手收紧了些。
“你那时候,应该被爱!”
“我那时候不配!”她声音低下来。
“他们都说我是空降,是联姻,是不够‘出身’的,傅母那时候说我‘也就长了张安静的脸’,除此之外,没别的可看!”
“你不是安静!”他说。
“你是忍!”
“我那时候以为,忍一忍,会好!”
“可你一直都在错的环境里!”
她抬头看他,眼神有点湿。
“你为什么总能知道我不说的话?”
“因为我想听!”
“你不怕我说出来,会让你觉得烦?”
“我怕你一直不说!”他低头贴住她的额头。
“你不是负担,你只是需要出口!”
“可我连我自己都快要记不清了!”她低声。
“我有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会想,这是我吗?是那个曾经在深夜翻报告、在浴室偷偷哭、不敢出声的我吗?”
“是!”他抱紧她。
“但你也是现在的你,是那个敢说累了的人,是那个会在疲惫的时候来找我说‘抱一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