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月光照见旧影

    第二百八十一章  月光照见旧影

    “怕我再也学不会,怎么自由!”

    谢景行抱紧她。

    “你已经在学了!”

    “你已经开始学会为自己说话!”

    “你会拒绝,你会不配合,你会发脾气!”

    “知易,这些不是你‘变坏了’,是你终于活得像一个人了!”

    她的眼泪缓缓滑下来,落在他的肩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一生太安静。

    连哭,都小心翼翼。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许可以拥有一点别的生活吗?”她问。

    “什么时候?”

    “你那天替我挡掉那份错误报告,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时!”

    “你说了一句,‘她做得没问题,是我忘了改数据库路径!’”

    “那天我在厕所哭了一整节课!”

    “不是委屈!”

    “是第一次被保护!”

    谢景行听着,抬手将她的头发轻轻抚顺。

    “你以后会有更多这样的时刻!”

    “有人保护,有人偏爱,有人捧着你,而不是你总是把一切都扛在身上!”

    “你可以不那么完美!”

    “你可以累,可以烦,可以任性!”

    “你可以一身伤痕,也依然被爱!”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指,鼻尖红着。

    “谢景行,如果有一天,我又退回去了……”

    “我会再拉你出来!”他眼神笃定。

    “一次不行,就十次!”

    “你别放弃我!”她声音哑哑的。

    “我有时候真的怕!”

    “我永远不会放弃你!”他说。

    “你是我这辈子唯一愿意为她放弃一切逻辑的人!”

    她靠在他怀里,终于沉沉闭上眼。

    基地的灯光已经渐熄,科研大楼也终于归于安静。

    风声依旧在,像某种绵延的絮语,在这座孤岛般的科研基地中穿行不息。

    而她终于有了一个地方,可以无所顾忌地沉入。

    同一时间,京北。

    傅宅三楼灯未熄,窗帘拉得极紧,屋内是浓得化不开的沉默。

    傅衍礼坐在书桌前,一张旧照片摊在他面前。

    那是某年家宴,陆知易站在角落里,一身素白的长裙,眉眼清淡。

    她站得很直,表情却很淡。

    他记得那年,傅如烟穿着新定的高定礼服,是场的焦点。

    他也确实整晚都陪着傅如烟说话,只偶尔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就再没移开。

    她一直站在角落,不声不响。

    直到后来,她走出门,他才发觉,她手上的玻璃杯一直没有放下,里面的水也没有喝一口。

    她等了一晚上。

    可他从没过去。

    傅如烟走进书房,见他盯着照片愣神,轻声道。

    “那照片你已经看三天了!”

    “你什么时候丢掉的?”

    “我没有!”他答。

    “那你什么时候放下的?”

    他沉默了几秒。

    “我没有!”

    傅如烟轻笑一声,走到窗边。

    “你知道吗?我年轻的时候最怕的,不是失败!”

    “是你用那种眼神看我!”

    “什么眼神?”

    “你看着她的眼神!”

    傅衍礼没有回话。

    她也没再问,只是轻声说。

    “我赢了所有人,却输给了一个从傅宅走出去的女人!”

    “你不觉得讽刺吗?”

    “她什么都没有,背景、资源、支持,全都没有!”

    “可她走了以后,你每天都在原地看!”

    “你不是没爱过我,对不对?”

    “你只是太晚明白,她才是你真正放在心里的那一个!”

    傅衍礼合上照片本,眼神沉沉地看着她。

    “你早就知道!”

    傅如烟点头。

    “是啊!”

    “可我还是陪了你那么多年!”

    “哪怕你心里早就没我!”

    “哪怕我知道你终有一日会后悔!”

    “我还是选择了留下!”

    她走上前一步,低头看他。

    “傅衍礼,我是真的爱你!”

    “可你现在……配不上我了!”

    她转身走出书房,步伐坚定。

    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她并不是输给了陆知易。

    她是输给了她自己—那个太渴望被选择、太执着于报复、太不愿承认自己也会疼的人。

    而她终于,不想再等那个永远不肯看她一眼的男人。

    窗外天边已泛出一点冷青,傅宅重归沉寂。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基地里,陆知易靠在谢景行怀里,睡得很安稳。

    这一夜,她梦见自己站在高处。

    风很大,她穿着那件旧灰裙,站在走出傅宅的那条小路上。

    她回头望了一眼。

    傅宅的大门没有开。

    她却笑了,转过身,走向光的方向。

    —

    凌晨四点,天还没有完全亮,基地后山的雾气悄悄沉下来,将道路和远山一起裹进一层淡薄的灰色。

    宿舍楼的窗户蒙着一层水雾,连灯光都变得模糊不清。

    陆知易醒来的时候,谢景行还在睡,他的手还搭在她腰侧,呼吸稳而长。

    她动了动,没挣开,只是睁着眼静静地躺了一会儿。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安稳的清晨,不是被噩梦惊醒,不是从窗外的电话铃声里跳起,不是从满是孤独的黑夜中挣扎出。

    她就这样被一个人抱着,沉沉地睡了一夜,醒来时身边还有人。

    她悄悄把谢景行的手指一根根捋开,动作极轻,怕吵醒他。

    披了外套走下床,屋内没开灯,她靠着窗坐下,把脸埋进膝盖里,听窗外那点不知名的鸟鸣,心里像是浮出一层不属于现实的安静。

    她其实很怕这样安静的幸福。

    怕它像她小时候握住的纸风车,转着转着就不见了;也怕像她年轻时期待过的某个人,靠近之后,就再也没有后话。

    她不是没想过逃。

    不是没想过哪天她会撑不住,会崩溃,会突然一夜之间走掉,什么也不说地消失。

    可她还是留下了。

    为了谢景行,也为了那个曾经撑着自己活下来的自己。

    她缓缓起身,走进厨房,给他煮了一杯豆浆。

    是他喜欢的温度,不加糖。

    天亮的时候,他会醒,她想让他醒来时,看见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天的开始。

    她坐在厨房的长椅上,看着豆浆机冒着白雾,发呆地想着过去。

    她记得她十七岁那年,在傅宅的地下书房守了一整晚。

    那天她的高考成绩刚出,超出一本线四十分,她以为傅衍礼会夸她。

    结果那晚傅宅里来了客人,是傅父的一个商业合作方。

    傅太太说,女孩子家的文凭无所谓,不如打扮好一点,下楼露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