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谁也没有留下
“不是!”他轻声说。
“我不是因为你成了傅太太才后悔!”
“我是因为,她不再需要我了,才开始痛!”
傅如烟轻轻一颤。
她曾经以为,最狠的报复,是把自己推上那个高位,让他一天天看着她从从容容地接管一切,看着她变成他曾经想要娶的人。
她以为,她赢了。
可现在她才发现,她在这个男人心里,始终是“替代”。
她从来不是那个被主动选择的人。
“如果让你重来一次……”她低声问。
“你还会娶我吗?”
傅衍礼没有说话。
沉默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从她喉间一直割到心底。
她勉强笑了一下,转身离开,背影一如既往的挺拔,却在转角那一瞬微微倾斜。
她明白了。
这场复仇,她赢了傅家,赢了位置,赢了掌控权。
可她输了他。
输得干净,输得彻底。
回到基地,陆知易已经洗漱完,正坐在书桌前,翻看明天演讲的稿件。
谢景行走过来,把一杯温水放在她手边。
“你明天要讲情绪调节和科研节奏管理,你要不要加点自己的经历?”
她笑了笑。
“我的经历不值得讲!”
“为什么?”
“因为我一路是怎么撑下来的,说出来没人会信!”
“我信!”他说。
“你是例外!”她看他一眼,眼神柔了。
“你一直是例外!”
她放下稿子,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天花板。
“我有时候还会梦见那天—我提着箱子从傅宅出来,车子一辆一辆开过,没人为我停一下!”
“我站在那条街的路灯下,灯一直闪!”
“我告诉自己不能哭,因为一哭,妆就花了!”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难过!”
“你现在可以哭!”谢景行走近,弯腰拥住她。
“没有人会再看不起你!”
“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
她抬手,缓缓地抱住他,靠在他肩上,眼眶微热。
“你真的不怕我有一天崩溃吗?”
“我怕你撑太久!”
“我不想再撑了!”
“那就靠着我!”
她闭上眼,静静地感受他的心跳。
这个世界很大,她曾经无数次想找一个地方可以藏身。
后来她才知道,她要的藏身之处,不是某个角落,而是一个人。
这个人不许她“再坚强”,也不逼她“快好起来”。
他只是说。
“你软弱也没关系,我在!”
她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地,安心地,沉入了那份不求回报的温柔里。
—
凌晨的风落得很细,像是不忍惊扰谁的梦。
基地宿舍区大多数房间都已熄灯,只剩最西边那间屋子还透着一点光。
窗帘半掩,淡黄的灯光落在室内木地板上,斑斑驳驳,静得仿佛可以听见心跳的声音。
陆知易坐在床边,刚刚洗完头发,散落的发丝仍未全干。
谢景行帮她擦着,毛巾从颈后到发尾,一下一下,不急不缓。
她坐得很安静,双手放在腿上,眼神盯着落地窗外的树影发呆。
“今天的采访稿,内容太空!”她忽然低声说。
谢景行“嗯”了一声。
“我替你改了两句,删掉了一段关于‘平衡’的部分!”
她转过头看他。
“你觉得我没有做到‘平衡’?”
“不是!”他放下毛巾。
“是你不需要再用‘平衡’来掩饰你走过的路!”
“那我用什么?”
“用你的名字就够了!”他说。
她笑了一下。
“你这句话,能得满分作文!”
他没回话,只是继续替她把最后一缕头发擦干,手掌贴在她后颈时微凉,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她低下头,将额前碎发拨开。
“我下午其实很想发火!”
“因为哪个点?”
“会议上第三组反复提出模型调度不清,却从来不愿承认逻辑是他们自己定义错了!”
她轻声说。
“我以前会忍,现在……好像没那么会装了!”
“你不是装!”谢景行蹲在她面前,看着她。
“你是以前太怕失去!”
“现在我也怕!”
“怕什么?”
“怕你觉得我太锋利!”她垂眸。
“怕你哪天看见我不温柔的那一面!”
谢景行没说话,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
“我从没要你温柔!”
“你就是你!”
“你有锋利的时候,也有柔软的时候!”
“你可以在会议上拆别人的逻辑,也可以在凌晨两点抱着我说梦话!”
“知易!”他一字一句地说。
“你不需要对我保持任何形象!”
“我已经看见最真实的你!”
她的眼眶忽然有些发酸。
她想起了曾经。
曾经在傅宅的时候,她连饭桌上夹菜都要看别人脸色;连走路的声音都必须压得极低;连自己咳嗽一声都要立刻说对不起。
不是因为别人逼迫她,而是因为她一直活得太用力。
太想证明自己“配得上”。
她曾经努力让傅太太喜欢她,为她熬药、送花、陪笑;
她也曾配合傅衍礼的步伐,压着自己的性格去迎合他沉稳的节奏;
她做过很多,努力过很多,可从头到尾,都没有谁真的伸手问过她一句。
“你累不累?”
她是靠自己走出来的。
从那座没有归属的宅子里,从那个处处都是影子的家族里,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我不想回去了!”她说。
谢景行抬头看她。
“你已经离开了!”
“可我偶尔还会梦见!”
她声音极轻。
“梦见傅太太端着一碗汤走进我房间,说今天有客人,让我别出来!”
“梦见傅衍礼在会客厅坐着,我从楼上下来,才刚走到楼梯口,就被他用眼神示意回避!”
“梦见我生日那天,他们给傅如烟订了蛋糕,我站在厨房切水果,一个佣人走过来说—‘你也快过生日吧?’”
“我说是!”
“她说,‘傅夫人没说要一起办!’”
她说完,安静了一会儿。
谢景行没出声,只是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扣着后脑将她头轻轻压在他肩膀。
“你不需要再证明自己!”他轻声说。
“你也不需要再忍受!”
“你已经不在那个屋子里了!”
她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声音闷闷的。
“可我怕……”
“怕什么?”
“怕我这一生,都被那个家教会的方式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