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谁留下都不等
她停在其中一页,画的是一个人站在展厅一角,身影模糊,背景空白。
她记得那是某年冬天的一个小展,她那天没来得及布展完,只草草挂上几幅半成稿。
那时候的她刚和陆聿白分开不久,整个人像是从情绪里抽空了一半,靠着惯性活着。
她那天站在展厅门口看着观众进进出出,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记得有个小女孩路过她那幅画时停了一下,说了一句。
“这个人站得好累哦!”
她听了之后笑了笑,却没说话。
现在再看那张画,她忽然也有点心疼那时候的自己。
她太想“站好”了。
好到让人不敢靠近,好到自己都忘了怎么放松。
她合上那本旧画册,把它收进柜子底层,没有多留恋。
不是要告别,只是她知道自己已经不用靠记住“那时候的我”来证明自己走过多少路了。
她现在更在意的是“我还会往哪里走”。
接下来的两天,她都没出门。
她把自己关在画室,一张接一张地起稿,不为展览,也不为投稿。
只是想给自己这段沉稳下来的时间一个确切的回应。
她画了一张空椅子背对镜子,镜子里没有倒影。
她画了一张桌面,一只手在写信,纸上空白。
她画了一道楼梯,有人站在最上面,却不是登顶的姿态,而像是准备下来。
她把这些画统一标注在一个文件夹里,文件名只有两个字。
“余路”。
她想了很久,最终在《余路》的第一张画背后写了一段话:
【不是每条路都通向目的地,有些是让你走一走,看自己还能走多久!】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在做这组画,也没有发给策展人。
她现在不再急着展示。
她终于明白,画不是说服别人,而是为了让自己站在一块干净的地方,听听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话想说。
而这段时间,她只想听自己说。
夜里,她坐在沙发上翻着几本展览图册,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是丁砚之。
【我看到你那幅椅子画了!】
她回了一个简单的“嗯”。
他像是等了一会儿,才发来第二条。
【椅子面朝镜子,镜子里没有人,你是不是在说:我坐下来了,但不想看见自己?】
她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
很久。
最后只回了一句:
【不是。
我现在愿意坐了,但我不需要镜子告诉我我是谁了!】
对方没再回。
她知道他看懂了。
也知道他这次不会再追问。
他一向是那个“听懂了就退一步”的人,从来不逼迫,也不提要求。
只是默默站在她画外,看她是不是愿意开一扇门给他进来。
可她现在也不关门了。
她只是在确认,谁进来了,能不能不打扰她的笔。
第二天清晨,她收到了展厅负责人的邮件,说是那面主墙的装置部分已经完成,希望她这周末能过去确认最终布局。
她答应了。
下午她去了展厅。
那面墙还保持着她画下最后一笔时的模样,墙角那张不让坐的椅子已经安放妥当,设计团队特地做了亚克力罩子围住,只留下一段光打进去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