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没有理由
徐盛听从梦中醒来,没有理由的那种清醒,像心口被轻轻敲了一下,却没有痛感。
她睁着眼躺了几秒,随后坐起身,披上毛衣,光脚走进画室。
屋里安安静静的,窗外一点风声都没有,像整个世界都暂停了呼吸,只剩她一个人还醒着,像醒在她自己的梦外。
她没有开灯,也没有开画架,只是坐在落地窗前的那张老藤椅上,把一条薄毯子拉到膝盖上,盯着远处楼群的灯一点点熄灭。
她的思绪像夜色一样,松开了,却不散。
那些曾经被她小心藏起来的画面,一点点浮上来—
她第一次在画展后台看到丁砚之站在角落,那时候他才刚刚大学毕业,手里拿着一张她送过的邀请函,眼神干净而笃定;她第一次和陆聿白因为策展理念争得面红耳赤,那天他一句话也没让,临走前却递给她一瓶水,说:“你可以不认同我,但你别不吃饭!”
她也记起了自己很多次坐在房间角落里,一个人看着落日慢慢沉下去,不画,不说话,不喝水,只是坐着,坐到天黑,再开一盏灯。
那灯有时候是亮的,有时候是她点了又熄的。
她一向不是很相信光的意义,她更信“亮”本身。
你不是要等谁点亮你,而是你愿不愿意自己起身开灯。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回头时顺手打开了画室的主灯。
柔黄的光瞬间铺开,落在地板、画布、墙面未完的素描稿上,也照亮了她藏在角落那张旧相框。
那是她曾经和丁砚之、陆聿白、林西、陈桉五人合影的照片。
大学时的一次集体展览结束后拍的,那时她还笑得很满,穿着白衬衫,站在两个人之间,左边是丁砚之,右边是陆聿白。
她记得那时的自己站得有些用力,两只手在裤缝边握得紧。
现在想起来,她站在他们中间,却不在谁的身边。
她把相框拿下来,轻轻擦了一遍,然后放进抽屉。
不是不想再看,而是她终于知道,不需要再提醒自己“曾经有过”。
她现在在意的不是“回忆还在”,而是“回忆不影响我落笔了”。
她坐回画架前,拿出干净的纸,开始画一张小幅速写。
起稿时她没有构思,只让线条自己走。
她画的是一只放在窗台上的杯子,里面插着三支铅笔,一支断了一半,一支笔帽歪着,还有一支干净得像从没用过。
她看着这三支笔,忽然觉得它们像三段关系。
一段走了一半就碎了,一段明明在但一直被误用,最后那一支,她一直不舍得落笔,只当它“将来要用”。
她把它们全画完,没做区分,也没有赋予谁的名字。
她在背面写:
【不是你是第几支笔,而是我现在愿意用哪一支来继续写我的生活!】
天慢慢亮了,城市又恢复了光和声。
她泡了一壶茶,准备早餐,林西还没起,客厅里一片安静。
她在厨房小桌上留下便签:
“今早我去旧码头拍光线,回来晚点,茶煮好了你自己热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