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不是谁归来
她坐下,重新打开画册,翻到前几页。
那里有一张画是她三月初画的,是一块地板的木缝,缝隙里落着一点点尘土和一颗小小的扣子。
她当时画完写:
【我不打算捡起来,它躺在那里也很好!】
现在看,她仍旧没有换这句话,只是在边上补了一句:
【我终于知道,不打扫的不是不爱惜,是我承认生活本就有灰尘!】
夜越来越深,她没开灯,只让小夜灯亮着。
茶几上那张没点的香还放着,风一吹,就轻轻晃,像在说话。
她想了想,走过去点燃了它。
火苗跳了一下,香点着了,慢慢冒出一缕烟,味道不浓,是那种“旧书混着干花”的味道,有点像她以前用来夹信纸的那种熏香纸,颜色发黄,带一点霉气,但越闻越安稳。
她坐下,把双腿收进毛毯里,手里拿着笔,写:
【我点了这支香,不是我想清楚了什么,是我终于不再怕气味停留太久!】
写完她靠着沙发背坐了很久。
屋里没有音乐,窗外也不吵。
但她感觉整间房子是有声音的。
是水壶冒泡的声音,是树枝偶尔轻晃的声音,是风穿过香气、在墙角落下一点点动静的声音。
她忽然觉得,这才是“在家”。
不是屋子住久了,而是你终于能听见自己和屋子共同安静下来的时候,它开始回音了。
她翻出随身小本,把过去几天记录的一些话重新看了一遍,然后在最空白的一页写:
【你来不来,我都把桌子擦干净;你坐不坐,我都把椅子摆整齐。
我已经不再为某个可能发生的事准备空间了,我现在就是在用生活去回应生活。
我坐着,是因为我坐着!】
她写完,把笔放下,起身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微烫,咽下去的时候喉咙里有一点点涩,她没有咳,只轻轻闭了一下眼。
然后,她去窗边,打开窗,看着街道上的灯一盏盏亮起来。
对面楼的窗户也亮了,一家人在吃饭,有人举着筷子说笑,有孩子的笑声从缝里飘出来,夹着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像她过去那些年画里最常落下的背景音。
她没觉得热闹,也不羡慕。
她只是看了一会儿,然后关上窗,回到屋里,收起画册,把桌子擦了一遍,把香灰倒掉,最后关灯,坐在黑暗里。
她想睡了。
但她没有急着躺下,而是在夜色最深的时候,对着漆黑的窗,说了一句几乎没声音的话:
“我现在,真的不等你了!”
说完,她就笑了。
不是苦笑,不是释然。
只是那种,你终于说出一件你早就知道的事情之后,对自己轻轻点个头的笑。
这一夜,她睡得特别安稳。
没有梦。
风停了,香也燃尽了。
但她知道,自己已经在新的画纸上,轻轻落下了今天的第一笔。
次日天还未全亮,港城的天边就泛起一层潮白。
徐盛听醒得比往常早,屋子还暗着,窗帘半掩,窗外的灯正一盏一盏熄灭。
她没急着下床,而是睁着眼躺着,静静地望着天花板上那道昨夜未关灯时投下的浅影,像是某个仍未走远的念头,在安静处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