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画光不画人
昨晚画到一半的时候她停了下来，不是倦了，也不是灵感断了，只是她那一刻忽然不想再往下落笔了。
她说，现在的自己学会了在任何“还没完成”的地方主动按下暂停。
她再也不会把“画完”当作一种压力。
她起身、洗漱、烧水，水刚沸，壶盖跳了一下，她站在炉边看着壶嘴冒出的一缕蒸汽，过了好几秒才关火。
茶泡上，她把杯子端进画室，一边喝一边翻着昨晚没画完的那张素描。
阳光落在她背后，影子铺在地上，纸页微卷，笔痕清晰。
她没有立刻画，而是拿起笔在角落写了一句：
【昨晚我停笔，不是因为没话说，是我终于愿意让那句话停在心里，而不是必须画出来！】
写完，她把纸夹进画册，把笔放好，坐在窗边喝茶。
今天的阳光很好，是那种不刺眼也不昏暗的亮度，像是一层刚洗完的薄棉布，盖在生活上方，透气、柔软、不带任何压迫。
她坐了一会儿，便收拾好东西出门。
她背着帆布袋，带了本子和几支笔，走进老城区，想去那家她以前常坐的修鞋铺旁边的巷子。
那条巷子很短，斜斜的一段，两边是老旧的住宅楼和半开放的窗子，有人晒着衣服，有人刚起床洗头，水滴从阳台滴下来，落在石砖上：“啪嗒啪嗒”响得清脆。
她坐在一处楼梯口，翻开本子开始画。
今天她画的是一只扫帚。
那是一把靠在墙角的旧扫帚，竹柄斑驳，毛已经散开，但扫把下的那一小片地面被扫得很干净。
她画得极慢，每一根竹丝都细细描了出来，影子落在地砖上，像一层褪色的织物。
她写：
【这不是谁留下的工具。
这是生活里“你不看它，但它在打扫”的那种存在！】
她坐了很久，风吹得她笔帽滚下石阶，她也没捡，只继续落笔。
直到脚边的阳光移开，她才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把笔帽捡起来，拧回去。
回家的路上她买了一杯豆浆，一块春卷，边走边吃，吃得慢，嘴角沾了一点油渍，她抬手随意一抹，也没管。
她现在对自己的“不完美”已经没有那么高的警觉。
她说：“我现在不会因为镜子里头发散了就立刻扎起来了。
我也不会因为写字时纸折了就换新的一张。
我更愿意承认那些‘不那么对称的部分’，其实就是生活的真实！”
回到家，她把画纸摊开晾干，洗了手，继续泡茶，擦桌，收画册，一切顺着节奏自然进行，不急也不慢。
林西发来消息，说她最近在跟一个新的杂志社谈稿子，有点疲惫，但总算忙得踏实。
她说：“我现在越来越理解你说的‘慢是一种力量’这句话了！”
徐盛听回：
【我们以前都以为“快”是赢，其实慢才是真正的选择！】
林西发了个表情：“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一本不能翻页的书！”
她看了看那句话，笑了笑。
她没有觉得这话是揶揄，也不觉得自己真像书。
她只是在写、在画、在喝水、在坐下来的时候，找到一种比以前更合适她的方式去活着。
黄昏时，她在画册的最前面补了一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