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城南,三十里外,尘土飞扬。
穆桂英一身银甲,端坐于追风马之上,手中沥泉枪斜指长空,凤目微眯,遥望着那片卷起漫天烟尘的南方地平线。
一名斥候,快马加鞭,如同一支离弦之箭,从远方疾驰而来。
他身上的衣甲,沾满了尘土,脸上的神情,却是极度的困惑与警惕。
“报——!”
斥候在穆桂英马前勒住缰绳,战马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
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急促。
“启禀穆将军!前方敌军,已探明!”
“其军容混杂,旗号繁多,约有七万之众!前锋主力,约两万人,正向我定州方向快速逼近!”
“其中,既有周边数个州郡的郡兵旗号,更有一面……一面绘有五爪金龙的亲王蟒旗!”
亲王蟒旗?
穆桂英那英气逼人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冷冽。
皇帝已死,京畿大乱,哪一路的亲王,竟还有余力,组织起如此庞大的军队,南下“平叛”?
……
定州,原镇南将军府。
如今,这里已经成为了林默的临时中军大帐。
沙盘之前,气氛凝重。
“是三皇子,凌霄。”
诸葛亮手持羽扇,轻轻点在沙盘之上,那代表着大乾南方数个富庶州郡的位置。
“此人,在诸王之中,素有贤名,实则野心勃勃,城府极深。”
“帝崩之后,他并未参与京畿的夺嫡混战,反而第一时间南下,以‘清君侧,讨国贼’为名,暗中联络、整合了南方数个郡的兵马。如今,更是将矛头,直指我军。”
林默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这是想,拿我的人头,做他登基的垫脚石。先在南境立下不世之功,再挥师北上,以定鼎江山之名,坐收渔翁之利。”
商鞅面沉如水,声音冷硬。
“乌合之众,不堪一击。主公只需给臣三万兵马,旬日之内,必叫那三皇子,有来无回!”
“不妥。”
诸葛亮摇了摇头,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与往日不同的,带着几分诡异的笑意。
“强攻,乃是下策。此战,我军若胜,在天下人眼中,不过是坐实了反贼之名,更给了其他势力联合起来,共同对付我等的借口。”
“若败,则我军南下之势,将彻底断绝,只能困守北境,再无逐鹿中原之可能。”
“更何况……”
诸葛亮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
“这七万大军之中,必然潜藏着玄冥教的影子。他们,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他们躲在暗处,就等着我们与那三皇子拼个两败俱伤。”
大堂之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似乎,又是一个两难的死局。
打,后患无穷。
不打,更是坐以待毙。
就在此时,诸葛亮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越过众人,最终,落在了屏风之后,那道静静侍立的倩影之上。
沈云舒。
“破局之法,并非没有。”
诸葛亮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带着一丝旁人难以理解的玩味。
“只需……委屈一下陛下,与主公,演一出好戏即可。”
林默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诸 葛亮手中的羽扇,轻轻摇动,一个石破天惊,堪称疯狂的计策,从他的口中,缓缓道出。
“我意,散布一个消息。”
“消息的内容便是——主公您,在攻克定州之后,居功自傲,野心膨胀,与一心想要匡扶社稷,恢复大乾正统的‘女帝陛下’,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决裂。”
“陛下心灰意冷之下,为求自保,也为寻得真正能匡扶江山的盟友,决定与主公分道扬镳,携带传国玉玺,南下投奔兵强马壮,且素有贤名的三皇子凌霄。”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魏生瑾更是吓得手一抖,差点把算盘给扔了。
“军师,这……这万万不可啊!这不是自乱阵脚吗?陛下她……她可是咱们的旗帜啊!”
林默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
“军师,这个玩笑,不好笑。”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让云舒去冒险?绝无可能。”
然而,屏风之后,那道倩影,却缓缓走了出来。
沈云舒一身素雅的宫装,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庞上,不见丝毫的慌乱,反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折的平静与决然。
“我,愿意去。”
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如同玉石相击。
她走到林默的面前,仰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那双清澈的,如同秋水般的眸子里,倒映着的全是他的身影。
“林默,我不是你的附庸,更不是需要你时时刻刻护在身后的金丝雀。”
“我是沈云舒,是前朝的帝王,是如今这支义军名义上的领袖。我,也有我必须承担的责任与使命。”
“每一次,都让你为我冲锋陷阵,将所有的危险都扛在自己身上。而我,只能躲在后面,为你担忧,为你祈祷。”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
“这一次,换我,为你走一次刀锋。”
“我信你,也信军师。你们,不会让我出事的,对吗?”
林.."默看着她眼中的决绝与信任,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想拒绝,可看着她那副坚定的模样,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知道,这只曾经柔弱的凤凰,已经真正张开了她的翅膀,她要的,不再是安稳的巢穴,而是能够与他并肩翱翔的广阔天空。
许久,他才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声音沙哑。
“好。”
“但你记住,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准你死,你就不能死。”
诸葛亮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笑意。
他展开地图,羽扇指向了定州城南百里之外,一处狭长的,两侧皆是悬崖峭壁的谷地。
“此地,名为凤鸣峡。”
“此计,便称之为‘凤鸣泣血’。”
“苏统领,你将率三百特种兵,伪装成护送陛下南下的‘叛军’。我会让人,将陛下的亲笔信,‘不经意’地,送到三皇子凌霄的手中。”
“凌霄此人,多疑而又自负。他既想得到陛下手中的‘大义’与传国玉玺,又怕其中有诈。所以,他绝不会亲身前来,但一定会派出最精锐的心腹,以及……潜藏在他军中的玄冥教高手,前来‘迎接’。”
“而凤鸣峡,便是他们迎接陛下的最佳地点,也是……我军为他们准备的,埋骨之所。”
诸葛亮的目光,转向林默。
“届时,神机营的火炮与火铳,将为他们奏响第一曲丧歌。”
“陌刀大阵,将是送他们上路的最后仪仗。”
“穆将军的铁骑,则会封死他们所有的退路,确保,无一人能够逃脱。”
一个环环相扣,凶险无比的连环杀局,已然布下。
只等猎物,自己走进陷阱。
……
三日后。
一支小小的车队,在一队看似军容不整,神情紧张的士兵护卫下,缓缓驶出了定州城的南门。
车队中央,是一辆虽然华美,却略显朴素的马车。
车帘被风吹起一角,露出一张倾国倾城,却带着几分苍白与憔悴的脸庞。
定州城墙之上,林默一身玄甲,负手而立,默默地注视着那支车队,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他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主公。”
穆桂英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声音低沉。
“放心吧,我们都在。”
林默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望向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的南方。
风,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