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里,许氏满院子的跑,她穿着亵衣散乱着头发,整个一疯妇,抱着裴谨行的衣裳嚎啕。
“行儿!行儿你死的好冤啊!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
“夫人!夫人您节哀吧。”刘妈妈追上许氏,硬是把她拉坐了下来,再叫她这么闹下去,恐怕会传到长公主耳中。
许氏抱着裴谨行的衣裳,哭着说:“刘妈妈,我的谨行呢?我的谨行呢!”
刘妈妈哽咽:“夫人……”
“谨言不是去救她弟弟了吗!为什么谨行还是死了!那个没用的东西!不中用的东西!唔唔到底是靠不住——”
“夫人!夫人慎言啊!”
刘妈妈眼看许氏要说出‘女儿’二字,连忙捂住了许氏的嘴。
她四下看着,拖许氏进了屋。
“谨行……我的谨行……”
刘妈妈在许氏身旁跪下,“夫人,您再怎么伤心,二少爷也已经去了。眼下你能依靠指望的,可就只有大少爷了!”
“指望她?她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许氏怒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是皇上下旨杀的谨行,她一定是为了讨皇上欢心,不肯跟皇上求情!女儿……还是靠不住的东西,可怜我的谨行……年纪轻轻,连个一子半女的念想都没给我留就去了——”
“夫人,夫人……”刘妈妈抱着许氏的胳膊劝导:“您不能这么想啊。二少爷跟皇上那么多年了,皇上怎么会无缘无故处死二少爷。长公主这几天都没回来,皇上遇刺,唯独长公主毫发未损,只怕其中少不了长公主的推动。”
“说到底,还是长公主害死的二少爷!”
刘妈妈跟了许氏多年,也是忠心耿耿,她不愿许氏因为裴谨行死了,跟裴谨言也生了嫌隙。
“对,对……”许氏回过了神,用力点头,“你说的对,是长公主,是长公主害死的谨行!”
“那个贱人——”许氏疯了一般爬起来四处打砸,“贱人!贱人!”
她眼里满是殷红的血丝,看得人心惊肉跳。
“沈雾,你害死我的孩儿,我就要你的孩儿给我的谨行偿命!”
……
皇宫,养心殿
裴卿云娇娇柔柔的跪下见礼,“臣妾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沈雾笑容浅淡,“这么晚了,云妃来做什么?”
“臣妾知道殿下近日宿在皇宫,平日臣妾没什么机会能见到殿下,如今自然要来给殿下请安。”
沈雾点破了她的目的:“你的指望,麝月告诉过本宫了。你是皇帝第一个妃子,又是受到最多宠幸的后妃,这些年执掌六宫也算从未出过差错,后位你担得上。”
裴卿云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噗通一声跪下就要给沈雾谢恩,谁知沈雾话锋一转:“不过……”
裴卿云心口一紧,“殿下……”
“这几日本宫叫麝月在宫内查了些东西。”
沈雾一抬手,流心便把一个簿子交到她手上,沈雾随意翻了翻,丢到裴卿云跟前。
“你自己看看吧。”
裴卿云颤手去拿,簿子上记录了不少东西,包括她买通内务府以嫔妃身子不适为由,撤去得宠妃子的绿头牌,将自己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故意克扣嫔妃炭火,致几个嫔妃冻死寝宫种种,此前皆被她赖到别人身上蒙混了过去。
这些都是小打小闹,最后一页纸上写的是,裴卿云买通太医,这些年四处害有孕妃嫔,只一页上,就写了五个曾有孕的后妃莫名小产,都是裴卿云所为。
沈雾欣赏着她瞬息万变的表情,慢悠悠的说:“你很有野心,手腕也够狠。若说杀伐果决,本宫还是挺欣赏你的,只是你若成了皇后,那这皇帝除你以外,还能有其他孩子吗?”
裴卿云身子打颤,刚开始她的确害怕的不行,可渐渐的她回过了这个劲来。
沈雾已经把一切都查了个清楚,她如果想处置自己早就下手了,何至于给她看这些。
裴卿云心砰砰直跳,她伏在地上,轻声说道:“臣妾是想头一个生下皇子,好光耀门楣。只是皇上对臣妾有所忌惮,始终不肯让臣妾心愿得偿。臣妾伴驾多年,自认对皇上真心一片,皇上实在是好无情。”
她试探着去看沈雾,缓缓说道:“臣妾如今,对皇上已经没有念想了。公主若能成全臣妾,让臣妾做了皇后,以后臣妾的孩子,就是公主的孩子,臣妾和孩子都唯公主马首是瞻,为公主成全。”
裴卿云试着赌一把,赌沈雾也不想沈括有后嗣。
她意图皇位,自然想沈括断子绝孙,可沈雾是女子,到底不能正大光明的坐上皇位。
这时,她就要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傀儡,来帮她成事。
二人对视片刻,裴卿云紧张的呼吸都停了,沈雾才露出一抹笑容。
“回去吧,本宫会好好考虑的。”
“是。”
裴卿云默默爬起来离开了养心殿。
流心:“公主相信她吗?恕流心直言,她野心勃勃心狠手辣,更是坏事做尽,这样的人难保不会为了其他利益再背叛公主,何况裴谨行已死,皇帝会更加重用她的兄长和裴国公府,万一她又……”
“本宫自然知道她不可信。但这样的人也是最好利用的,只要面前一直有跟萝卜吊着,她就能为你做任何事。”
流心会意,“公主说的是。”
流心:“对了公主,采英已经醒了。太医说她的伤没有大碍,只要静养便可。”
沈雾点了点头,流心叹道:“她也的确果决,赶在那个时候冲上去表现,这若一个闹不好可是会真丢了性命的,可能她把刺客当成了公主的人?以为自己不会死。”
沈雾:“不管怎样,她这么一表现,她的女官之位也稳了。”
流心转了转眼珠,心领神会,笑着说:“没错,公主这一环扣一环,可把这些人都算进去了,奴婢佩服。”
“得了,少给本宫戴高帽。”沈雾笑着嗔道。
“明日我们就回府,许氏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暂时还没有,不过公主放心,属下一直叫人盯着。”
“好。”
翌日,沈雾吩咐下人备好车马,准备返回摄政王府。
沈括得知她要离开,心里暗自窃喜,还特意亲自前来送行。
他满脸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虚伪的关切:“这几日皇姐辛苦了,回去之后可要多休息几日,朝中的事务就交给朕来处理吧。”
沈雾搭着流心的手正准备登上马车,脚步却忽然停住。
她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转身,目光精准地落在容复身上,“本宫记得,容督主答应过要来本宫府里做几个月的首领太监。既然今日正巧,那就别再耽搁,现在就随本宫走吧。”
容复神色淡定,几步上前,沈雾向他伸出手,他抬起胳膊,任由沈雾攥住自己的手腕,稳稳地送她上了马车。
沈雾撩开车帘,“皇帝回宫去吧,户部尚书正等你商讨中州拨款赈灾一事,别迟了。”
“是。”沈括眼睁睁看着容复跟着沈雾的马车离开,焦躁的喉中干涩。
“皇上,该回乾清宫了。”陈旺小心翼翼说:“大臣们可都等着您呢。”
沈括转过身,身后的禁军看似恭敬的站着,可那多张面孔没有一个是他熟悉的,沈括总觉得头顶悬着把刀。
容复跟在他身边他还能好些,如今……
他大步朝乾清宫走去,冲陈旺吼道:“以后让这些粗野的家伙都离朕远点儿!朕闻不得他们身上那股子血腥味儿!”
陈旺赶忙低头应和:“是!”
午膳时,沈括忽然想起采英,问陈旺说:“采英醒了吗?”
“昨晚就已经醒了,还问起皇上是否安好,皇上要去看看吗?”
沈括撂下筷子擦了擦嘴,“走。”
采英在宫内有个单独的住所,她没什么朋友,如今受了伤想要喝口水,还得自己去取。
刺客的一箭射穿了她的左肩,晕倒时又扭伤了脚踝,采英拖着疲惫的身体艰难的朝桌子挪动,好不容易摸到桌角,脚下又是一滑,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痛呼出声,这时,脚步声从屋外响起,沈括推门而入。
“采英!”沈括大步上前将她扶起。
“皇上。”采英挣扎着想要起身,“奴婢给皇上请安……”
“你身上有伤,先别乱动。”
陈旺这时也看出二人之间有端倪,懂事的为他们关上门,出去守着。
沈括把采英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他看着采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心疼的抿起嘴唇。
“你、你怎么那么傻。你又不会武功,拿什么救朕,幸好这一箭没射中要害,否则……”
“奴婢人都是皇上的,命自然也是皇上的。奴婢丢了命不要紧,不能眼睁睁看着皇上身陷险境!”
“你……”沈括感动的说不出话,“你想要什么赏赐?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采英一愣,狂喜席卷上心头,她盼了多年的名分,难道——
“除了名分,朕什么都能给你。”
沈括无情的打碎了采英最后的幻想,采英嘴唇颤抖,不可避免的红了眼眶。
“皇上,奴婢,奴婢想有朝一日,能正大光明的伺候皇上。”
“朕知道,可是朕真的舍不得你离开乾清宫。你若有了名分,就要住去后宫,朕如何能时时见你。”
沈括把采英揽在胸前,温柔道:“朕给你在京中买一处宅邸如何?还有你爹,朕记得他是县丞,朕提拔他做县令,等几年再让他做知府,你高兴吗?”
采英面无表情的伏在沈括胸前,“奴婢高兴。”
沈括看不见她的表情,还在为她的识趣而龙心大悦。
采英垂下眸,声音飘忽:“皇上,您喜欢奴婢吗?”
“这是傻话,朕不喜欢你,怎会跟你这么多年。”
采英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这时,她才彻底死心了。
皇上终究靠不住,她要靠自己,她要做女官。
采英知道,经此一事皇上必定会格外信任她,等长公主设立女官那一日,皇上必定会第一个想到她。
对不起了陛下,您利用奴婢这么多年,如今也叫奴婢利用一回吧。
……
马车稳稳地停在了摄政王府门前。车夫熟练地取来矮凳,摆放在马车旁。
沈雾刚探出身子,一只胳膊便适时地递到她眼前,她抬眼望去,与容复四目相对。
只见容复神态从容淡然,仿佛一尊无欲无求的玉佛,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似乎任何羞辱都无法撼动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