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酒值钱还是寨子值钱
同一时间,白云寨。
陈渐窝在柴房外头啃干饼。
白青虎拿着一封信匆匆跑来。
“前头哨点传的,说杜家庄那边冒黑烟了,早上就有人跑去救火。”
陈渐啃了一口,含糊道:“几口缸?”
“三缸。”
“都炸了?”
“就一缸烧了,剩下两缸没炸。”
陈渐点点头:“那他还不至于疯。”
“可他收拾完之后,回了句话。”
“哪儿回的?”
“回给刘黑七。”
“说了啥?”
“说‘再给他两天,保他让白云寨一人不剩’。”
陈渐咽下最后一口干饼,把布袋往身后一丢,站起来。
“行啊。”
“那就给他这两天。”
“我们这边,也不剩人。”
“该出山了。”
白云寨后堂,炊烟冒起时,陈渐已经把十几个人叫到了寨中堂屋。
全是跟他打过仗的老兄弟,不是弩手就是埋雷的。
“从现在开始,寨子里一切防守交给白寨主。”
“我带这批人出去一趟。”
白青虎皱眉:“出去?去哪?你真要杀到杜家庄去?”
“不是。”陈渐从怀里掏出一张破图纸,“刘黑七这次玩大了,他跟铁花鬼联手,不是光炸我,是想吞这整片山。”
“再不下手,别人就得来分羹了。”
白青虎看了一眼图纸:“这是啥?”
“各家周围的小寨、小股山匪、民兵,还有几个早先跑的散兵窝点。”
陈渐一指:“我们要出去,绕一圈。”
“你是想收人?”
“不是收人,是给他们一个选择。”
“站我这边,就给粮给法子;站那边,就别后悔。”
狗剩举手:“当家的,要是他们两个都不站呢?”
陈渐拍了拍腰间的布包。
“我带着火。”
“谁敢两边讨好,就请他吃火。”
……
半天不到,陈渐一行人就出了白云寨,带了四只骡车,三坛水,两坛米酒,二十把弓。
没人穿盔甲,没人带旗。
“这是去结拜的架势,不是打仗。”白青虎站在山门上嘟囔。
陈渐扭头看他:“你看错了,我这是去拉仇恨的。”
“你说得那么直白干嘛?”
“他们要是怕,就来投。”
“他们要是不怕——”
“那就早一点开始死。”
……
当天下午,陈渐到了第一个地方,叫“牛颈岭”。
这地方是早年打仗时留下来的屯兵地,现在早被一群山民头子霸占了,表面算是“自卫民团”。
寨主是个叫徐鳌的,爱摆派头,门口挂着一副对联写得歪歪扭扭:【保家卫寨,凭天吃饭】。
陈渐进去没废话,直接掀了他灶头的大锅。
“陈……陈当家的你干嘛!”
“看你吃啥。”
他指着锅:“这个,是咸菜。”
“那个,是野菜。”
“你们现在还吃这个,是不是说明你过不下去了?”
徐鳌脸通红:“这……这不是天不好嘛……”
陈渐不等他找理由,把背后的米坛往地上一磕。
“跟我走,一个月我给你五百斤米。”
“但你得带人上山,一旦刘黑七再打来,你就站我边上。”
徐鳌皱着眉:“这不就是……结盟?”
“不是。”陈渐摇头,“是站队。”
“我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你要站,就现在说。”
“你要不站,我走的时候,把你寨门口那口老井给封了。”
“你说得清楚点!”徐鳌拍桌子。
陈渐从腰里抽出火铳一晃:“我再说清楚点——我不是来求你,是来给你一次活路。”
“你要是现在敢把我赶走,我今晚就回来点你寨子一把火。”
“就这样。”
“你自己选。”
堂屋里安静得连锅里咕嘟一声都能听见。
徐鳌的手悬在桌边,没敢动。
陈渐站得不动,火铳就那么晃着。
这玩意他从没见过,可光是看那火帽子和铜头,就知道不是寻常货。
“你这是逼我?”
“我这是救你。”
“你现在嘴上说不认我,回头刘黑七打上来,照样得跪着求我。”
“到那时候,我不接。”
徐鳌咬了咬牙:“你要我带几个人?”
“全部。”
“我才六十个。”
“你不多,但你窝在这地儿,正好卡刘黑七的粮路。”
“你只要堵三天,我就敢带人反打下去。”
“你扛不住,白云寨守不住,最后连你这锅野菜也吃不上。”
“……你真有粮?”
“骡车上三坛米,两坛干货,你现在让人去抬。”
“你要敢耍我——”
“我不需要耍你。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陈渐的规矩就是一条:谁帮我,我就帮谁。”
“谁挡我,我就先动手。”
徐鳌抬头盯着他看了几秒,最后狠狠一拍桌子。
“他娘的,干了!”
“我这破寨子也活够了,要死也是往上死,死得值点!”
“好。”陈渐收起火铳,“我说到做到。”
“你这两天先不动,把人收一收,武器盘一遍。”
“第三天下午,我来接你。”
“那你去哪?”
“下个寨。”
陈渐扭头往外走:“一个叫‘虎狼坪’的地方。”
狗剩一听,倒吸一口气。
“那地方可是刘黑七的旧部,前几年刚投了山下来挂名,现在顶着‘义庄’的牌子,其实跟强盗差不多。”
“我知道。”
“你还去?”
“去。”
“你想干嘛?”
“收人不成,就拔寨。”
“他们现在不选,那我就替他们选。”
“选错了,就别怪我下手快。”
虎狼坪。
这地方不在主路上,三面山、一面崖,地形像个翻扣的锅,外头看不出啥,但一进来,就知道这帮人不简单。
寨门两侧插着五十多杆长矛,杆尾挂的不是旗,是人头。
新旧都有,干的、烂的、还有鸟窝的。
陈渐瞥了一眼,没吭声,继续往前走。
狗剩低声说:“这帮人,是真疯。”
“疯不要紧。”陈渐平静道,“看疯子得拿出疯子的法子。”
他们没报名字,只把骡车停在门口,坐在门前石墩子上等。
半个时辰后,终于来了个披着豹皮的汉子,叼着根肉干,嘴里吭哧:“你们谁啊?”
陈渐站起来,拍了拍腰间火铳。
“白云寨,陈渐。”
“来找你们头领说话。”
豹皮汉子顿了一下,肉干还含在嘴里没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