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请君入瓮

    第三十八章  请君入瓮

    一堆人围在火堆边吵着,突然听见狗叫。

    再一回头,就看见陈渐带着人已经走进来了。

    没人喊话,他自己开口:“谁是这儿说得上话的?”

    一阵沉默。

    半晌,有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擦着手从屋里走出来,腰上别着柴刀,穿得比旁人整齐点。

    “我叫李贵,是这地方帮人管事的,你是谁?”

    “白云寨,陈渐。”

    李贵一听,脸顿了下:“你不是……跟刘黑七打起来那个?”

    “对。”

    “那你来干啥?”

    “带个口信。”

    陈渐伸手指了指村口:“从这往北,三里地,是个坳口。”

    “再往北,是虎狼坪和黄磨坳。”

    “再往南,就是我白云寨的后山。”

    “你不站队,没人说你。”

    “但你要是现在往北递个信、卖个情,哪怕就是送只鸡……”

    “我明天就把你这地烧干净。”

    李贵盯着他看了几息,忽然吐口气:“你不怕我现在就喊人来弄你?”

    陈渐笑了声,从背后抽出一根短棍,啪地一下插到地里。

    “这是封魂火的引信,你要现在敢动我,我现在就点。”

    “我走不成,你也活不了。”

    “你拿命换,那我成全你。”

    李贵盯着地上那玩意看了会,半天后,抬手一招:“你们进屋说吧。”

    ……

    半个时辰后,陈渐从李贵屋里出来,嘴里嚼着人家递的红薯干。

    “搞定了?”狗剩问。

    “搞定。”

    “他答应干啥了?”

    “答应把村里所有小孩交出来,交我教。”

    狗剩惊了:“你要收小的?”

    “大的靠不住,小的好改。”

    “再过半年,我要的是敢拿药罐冲阵的,不是只知道吆喝的。”

    “你疯了吧?孩子怎么打仗?”

    陈渐嚼完最后一口,擦擦嘴:“谁说是打仗?”

    “我教他们识字、做火药、磨箭头。”

    “我没钱养兵,但我能养‘匠’。”

    “白云寨要守得住,不靠嘴,要靠火,要靠手。”

    “以后打仗,我要的是全山会点火的人。”

    “不是兵——是工。”

    石窠坳谈完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山下有雾,山上有露,陈渐走得不快,鞋底全是泥,但神色比出发前还稳。

    狗剩把弓挂回背后,啧了一声:“这一路下来,你真就没一仗打全的,全靠吓,全靠骗。”

    陈渐抬了抬下巴:“真刀真枪的仗,是最贵的。现在是省命的时候,不是显能耐。”

    “可他们就信你?”

    “他们信的不是我,是这山。”

    “我让他们看清楚了,这山现在要换个说法了。”

    “以前叫散山,过几天,我让他们记住四个字——”

    “云火寨盟。”

    ……

    三天后,白云寨前山道。

    钟声响了。

    “咚——咚——咚——”

    黄磨坳的那口铁钟,破得发亮,但这一响,全山都听见了。

    寨墙上,白青虎拿着望筒看得兴奋得直跳脚。

    “真来了,真他娘的来了!”

    “徐鳌那边也有动静,牛颈岭全员出发,穿着破甲披着烂袍,看着跟叫花子一样,但真是冲着咱这边奔的!”

    “虎狼坪呢?”

    “最狠!鲁山豹居然敲锣敲了半个时辰,说他押粮来了,一路把旗插得跟过年似的,还带了个驴,驮着一坛封魂火,边走边喊——”

    狗剩插话:“喊啥?”

    白青虎学着骂道:“‘刘黑七狗命一条,咱这坛一倒,送他上坟!’”

    陈渐站在寨门边,正把一张地图贴在门板上。

    上头红线一圈,围着的不是敌人,是朋友。

    “寨主,你说——接下来真开打了,咱真能赢?”

    “不能。”

    白青虎一愣。

    陈渐头也没抬:“真打,我只能保五成。”

    “可问题是,这一仗,我不是拿来打的。”

    “我拿来开口的。”

    狗剩听得不明白:“开啥口?”

    “开山口。”

    “刘黑七要是真来,我就带人从五松岭杀出去。”

    “一路砍,一路放火,一路把后头这十几个小寨全送出窝。”

    “打不赢,也打得出声。”

    “然后呢?”

    陈渐回头,拍了拍寨门:“然后就看谁想吃这口肉了。”

    “我不怕他来。”

    “我怕他不来。”

    “他要不来,我白云寨,就真的,得自己吃完这一整头山。”

    白云寨的寨门敞着,一圈新刷的灰白界线围着地头,边上立着四杆木桩,全是从废柴堆翻出来的旧旗。

    上头写的不是白云寨,而是四个歪歪斜斜的大字——“共守山界”。

    狗剩看了一眼:“这名你起的?”

    陈渐点头。

    “像不像山匪口号?”

    “就是要像。”

    “你不是不想做匪?”

    “我不做匪,但我要让别人以为我比匪还像匪。”

    “那你就不怕别的寨心里发虚?”

    “他们不是虚,他们是怕自己吃不到肉。”

    陈渐说完这句,抬头看天色:“快了,再有一两天,要么来人,要么来兵。”

    “都得接。”

    ……

    而这天午后,刘黑七那边,也终于收到了来自虎狼坪的密报。

    铁花鬼趴在地图前,手里一边捻着火油线一边嘟囔:“他把黄磨坳、牛颈岭都收了?这疯子真是来当寨主的?”

    副将咬牙切齿:“白云寨现在一口气连了七个点,全靠陈渐这张嘴和那几罐封魂火。”

    “但要真打起来,我估摸着他撑不住。”

    “为啥?”

    “他那一群都是散兵烂将,哪能成军?”

    刘黑七坐在后头,冷冷听着,突然起身:“把人集合。”

    副将一愣:“现在?”

    “现在。”

    “你不是说还等几天看他闹到哪一步?”

    “我等不住了。”

    刘黑七走到窗前,手指重重一点地图上的白云寨。

    “他连了七寨,砍了我三条粮道。”

    “他现在不是真能打,但他再闹几天,我连出兵的借口都没了。”

    “传令——三日后,封山!”

    “从白云寨后山绕,夜行三营,山下砌箭楼,山上埋火线。”

    “我让他陈渐,不到黄泉,都别翻得了山头。”

    副将低声应下,转身出去。

    铁花鬼笑了:“你是真生气了?”

    刘黑七冷声道:“我是饿了。”

    “那块肉搁锅里太久了,不咬一口,我怕是要给他炖熟了。”

    ……

    三天后,夜半。

    白云寨后山,哨子响了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