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歌声音激荡，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眼角翻涌着股股怒意。
皆是有感而发。
林煜眸中怒气翻涌，死死盯着台下的林清浅，脑海里回荡着林歌的话。
皇姐为天下而死，却有人咒她下十八层地狱。
真是该死！
林歌背脊挺直，高昂着头站在那里，就像一尊佛陀，审视着世道不公。
平王被她的神色吓了一跳，连忙拉着林清浅跪在地上认错。
“陛下恕罪，是臣没管教好小女，等回了府，臣定让她闭门思过，日日焚香为公主祈福！”
这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镇国公主就是当今圣上的死穴。
林清浅咒骂谁不好，偏偏要咒骂公主，哪怕是平王府也保不住她了。
平王一颗心七上八下，豆大的汗珠自额头砸下。
他偷偷抬头，仰视着高台至上的帝王，见帝王面露杀心，平王兀自吞了口唾沫。
“看来是朕平日里太骄纵你了。”许久不言的帝王忽然开口，声音里裹挟着林清浅从未听过的冰冷。
林清浅这次是真的怕了，她慌忙伏在地上，声音颤抖地说道，“臣女只是一时失言，并非有意诅咒公主。”
“并非有意？”皇帝冷笑一声，“无心之下就能说出诅咒之言，若是有心，难不成你要连朕一起诅咒吗！”
林煜一掌拍在龙案上，茶盏因为震动落在地上，啪的一声，摔的四分五裂。
林清浅身子抖得像筛糠，一言不发。
帝王之怒，伏尸千里。
永嘉郡主连忙跪在地上，眸中闪过一抹惧色。
她从未见过这位年轻的帝王如此生气。
见林歌仍旧在那儿站着，永嘉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扯了扯她的裙角。
林歌这才回过神来，膝盖微弯，刚要跪下去，耳畔传来林煜的声音。
“你不用跪。”
短短四字，震惊场上众人。
永嘉郡主一脸疑惑地朝高台之上的皇帝看去，却发现皇帝看向林歌的目光里，充斥着柔和之色，全然没了怒意。
林歌也有些不解，抬眸正好同他对视，却见林煜朝她笑了笑。
“若不是你，朕哪里会知晓凤昭的恶行，朕该替皇姐感激你，日后见朕，不必下跪。”
林煜声音很轻，不知为何，每每看到乐安县主的这双眼睛，他便不自觉地想起皇姐。
这双眼睛是属于皇姐的，她高傲清冷，应受世人敬仰，即使是自己，也不配皇姐下跪。
林歌神色愣怔片刻，却还是拂起裙摆，恭恭敬敬地俯首跪拜。
“承蒙陛下厚爱，只是君臣之礼不可废。”
林歌这一跪，倒是将平王放在了火炉上煎烤！
林煜神色微动，忙从高台上走下，亲自走到了林歌身旁，双手扶在她肩上，将人拉了起来。
“既如此，朕便下道旨意，除朕之外，你不必向任何人行礼。”
林煜如是说着，想要封她为郡主，只是册封郡主手续颇为麻烦，若非皇亲贵族，需有功绩才能封赏，一时间，皇帝犯了难。
林歌却不在意这些，而是将目光放在林清浅身上，出声提醒，“陛下还没处置凤昭郡主呢。”
见她将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林清浅恶狠狠地抬起头，朝林歌瞪了一眼。
提起这事，林煜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平王势大，又对江山社稷有恩，若是他执意处死林清浅，平王恐怕会生乱。
如此想来，林煜龙眸掠过一丝冷意，开口道：“传朕旨意，平王之女林清浅，德行不佳，污蔑武博侯世子，有损镇国公主名节，德不配位，今废去郡主头衔，贬为县主。”
林清浅睚眦欲裂，整个人像是被人踩进泥土里，尊严被碾碎。
“陛…”
她刚要开口，便被平王一个眼神制止，平王虔诚地朝林煜一拜，“谢陛下隆恩，臣回去定让小女焚香数月，为公主祈福！”
说完这话，平王颤颤巍巍地从地上起身，拉着林清浅灰溜溜地离开了。
永嘉郡主愣在原地，回味着皇帝的旨意，眸色一喜。
她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会摘去林清浅的郡主头衔！
要知道，林清浅仗着平王独女的身份，没少在京中作威作福。
如今没了郡主头衔，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你们两个也下去吧，朕乏了。”
林煜坐在龙椅上，单手在眉心揉了揉，神色疲倦。
林歌二人行礼后，一起出了御书房。
“郡主为何这般看着臣女？”见永嘉一直盯着自己看，林歌心里有些发毛。
永嘉轻笑一声，眸子里满是欣赏，“今日之事，多亏了你。”
她没想到林歌会有此等魄力，竟然当着皇帝的面提起镇国公主。
要知道镇国公主是皇帝的逆鳞。
“不过…”永嘉郡主话锋一转，眼底流露出担忧之色，“如此一来，你算是彻底得罪了平王。”
林歌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其实我没有惹他们，凤昭县主也不会放过我，既然如此，还不如主动出击。”
一句“凤昭县主”，逗得永嘉眉眼上挑。
“你倒是真章她。”
永嘉有些感慨。
林歌笑道，“郡主口中的‘她’，可是镇国公主？”
永嘉眸色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郡主若是知晓我的县主头衔是如何来的，便不会如此惊讶了。”
林歌笑而不语，朝着宫廷外走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便有熟人拦在身前。
林歌抬眼望去，那人是桂香。
五年未见，桂香脸上多了几条皱纹。
永嘉这时也赶了上来，瞧见桂香后，眸色微沉，“桂嬷嬷这是要去御书房？”
听了这个称呼，林歌眸色微颤，五年时间，她已经从一等宫女晋升为嬷嬷了。
桂嬷嬷脸上带笑，视线一直在林歌身上，朝她行了一礼后说道，“乐安县主，太后娘娘有请。”
听了这话，林歌神色微变。
永嘉也变了脸色，拦在林歌身前，一脸警惕地朝桂嬷嬷看去。
“太后娘娘为何要见乐安，莫非是因为前些日子的桃花图？”
那件事永嘉也有所耳闻。
桂嬷嬷没有回答，只静静地等待林歌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