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衣跟逛大街似的进了前厅,然后目不斜视地坐了下来,那位妈妈就站在他身后。
默不作声。
陈氏惊得连忙起身见礼,“世子也来了?怎么也没让人通传一声?民妇失礼了。”
至于那位妈妈,看起来实在不好相与。
她便不敢随便开口详询。
“不打紧,我来又不是来见你的。”江淮衣摆摆手,全然没把她放心上。
但陈氏不能不放在心上,赶紧让人准备新的茶水点心上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沈棠雪便到了。
沈宅不过是商贾之家,士农工商阶层分明,所住的宅子也都是有定例的,不能约越规矩,所以沈棠雪来的才这么快。
不过。
钱妈妈去请的时候,说是侯府来人了,沈棠雪还是有些意外的。
母亲忌日时,侯夫人才跟她说会让刘管家尽快来,她原以为会再等等,没想到这么快。
更没想到的是,江淮衣也在!
“……见过世子。”沈棠雪规矩地行礼,又和他后面的李妈妈微微颔首,“刘管事,李妈妈好。”
见到李妈妈,她就确定了,今日确实是为了她来的。
但看见江淮衣,她还是轻声地发出惊讶道,“钱妈妈只说刘管家要见我?世子竟也在这儿?”
“不是他找你的,是我找你。”江淮衣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份请帖。
“这是我母亲让我亲手交给你的,邀请你去喝茶。”
瞧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高傲,莫名就让人不爽。
但一想到他的母亲要借着刘管家的手帮她出气,沈棠雪就又不生气了。
而且侯府世子本就高贵,在商贾出身的沈家,他这样行事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这也让沈棠雪产生了一丝疑惑:究竟昨日彬彬有礼的他,跟今日目中无人傲慢无礼的他,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侯夫人有心了。”
沈棠雪收下请帖,打开看了一眼,特别是肯定那日期,她都差点以为写错了。
五月二十三,今日?
“走吧。”江淮衣站起身,“母亲吩咐我要亲自把你接过去。”
沈棠雪:“啊?”
陈氏闻言都愣了一下,这是刚下了帖子,就立刻把人接走的意思?
哪有人当天宴客当天下才下帖子的,这靖安侯府做事未免太失礼了,分明就是没有把客人放在眼里。
但江淮衣摆在她面前,她也只能当哑巴。
“那,那世子容我去更衣。”沈棠雪很快反应过来。
侯夫人让江淮衣亲自走一趟,应该是担心,这帖子若是按照正常的流程,到不了她手上,而且只有让江淮衣接自己过去,她才能放心。
否则,刘管家既然过来了,让刘管家把帖子带给她,也是一样的。
“不必了吧。”江淮衣淡声道,“我看这样可以了。”
沈棠雪:嗯?
“我出来时府中已经在准备了,不好让长辈久等。”江淮衣又道。
这是连让她去换身衣裳都不让的意思?
沈棠雪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因为有侯夫人的帖子,而且刘管家也在,并且没有表示任何的疑义,也足可见这的确是侯夫人的意思。
她便没再坚持,只道,“便是不去更衣,小女还是有个不情之请。”她俏脸微红。
江淮衣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尴尬地侧过头,“……你,速去速回。”
出了门,她和阿诺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分道扬镳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阿诺便回来了。
和去了一趟茅房的沈棠雪汇合,然后若无其事地回了前厅。
再之后,便随着江淮衣出发了。
而跟着江淮衣来的李妈妈,却没有离开,而是留了下来。
直到此时,陈氏才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刘管家,这位李妈妈是?”她带着试探地打量了李妈妈一眼,带着一些讨好的味道。
刘管家没答她话,径自又坐了回去,“我家世子和未来少夫人的婚期已定,算算时日,也就两个半月多一些,时间很紧,要准备的事情很多。……”
“刘管家的意思是?”陈氏问道,
“既然少夫人将她的聘礼和嫁妆的事情都交给我这下人全权处置,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日便是来与沈太太对一下嫁妆单子上的东西的。”
“什,什么嫁妆单子?”
“自然是我们家未来是世子夫人交与我的,她的亲生母亲——我家夫人的救命恩人吕氏太太的嫁妆单子。”
这一番话让陈氏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
那小贱人,果然是她干的好事!
“请恕民妇无礼。”陈氏到底是经过了一些风浪的人,脸上很快挂起了微笑,“大姑娘父母尚在,商讨嫁妆事宜,怎么也要与我们谈才是。”
“刘管家虽然是侯府的管家,但若由你来跟民妇谈,靖安侯府未免太过欺负人了。”
她还要摆母亲的姿态,李妈妈自是不会惯着她的。
“沈太太言重了,刘管事只负责跟你对少夫人亲生母亲吕太太的嫁妆单子,至于你们沈家要出多少嫁妆,由我来跟沈太太你谈。”
“你?”陈氏皱着眉,又端起沈家主母的派头,“就算你是侯府的人,也轮不得你……”来跟我谈嫁妆的事。
话音未落,李妈妈便掏出了一块靖安侯府的腰牌。
“这是我家夫人的腰牌。连日来,我家夫人为了操办世子和少夫人的婚事,多有操劳,今日有些头疼,不好出门出风,便差遣了我代替我家夫人来。”
“沈太太,我家夫人总有资格跟你说话吧?”
能,怎么能说不能呢?
她算是个什么东西,敢质疑靖安侯夫人的身份?
陈氏恨极了,嫁给沈复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过这种屈辱到了极致的感觉。
“见过李妈妈。”陈氏屈膝行礼,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却不敢露出半点的不高兴来。
侯夫人让一个下人拿着她的腰牌前来,却要自己以尊重她那个侯夫人身份一般地尊重这个下人!
这分明就是要把她陈婉茹的脸面往泥里踩,偏偏别人还挑不出她靖安侯夫人的一丝错处!
甚至,别人知道侯夫人为了沈棠雪的婚事,事事亲力亲为,只会夸奖靖安侯夫人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夸她十多年前的恩义,至今记得,并且要还在恩人的女儿身上!当真是世间难得。
“沈太太倒是个知情识趣的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确实能省不少力气。沈太太,你说呢?”
李妈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终于露出了个满意的表情。
陈氏:“……”打了我一巴掌还问我疼不疼,有意思么?简直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