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娘欣然把碧玉簪子交还给沈棠雪,轻手轻脚地取下了锁。
那锁如此小巧复杂,竟也是用整块的玉雕出来的。
打开盒子,里面是厚厚的一沓文书。
“大姑娘,这才是太太真正的嫁妆单子。”
应娘双手捧着交到了沈棠雪手上,沉甸甸的。
“当年嫁给沈复时,太太为了不让这笔财富引起瞩目,也怕财帛动人心,这么大一笔财富,会让沈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才不得不伪造了一份嫁妆单子。”
“余下的其他东西,都被她分别存进了各家钱庄里,这些年对牌都在奴婢这里放着,之后我会给大姑娘送来的。”
沈棠雪摆摆手表示说不用了,应娘却坚持,她就没有再坚持。
“太太早就想到了,但没想到,沈复那畜生,对假造的嫁妆单子的这些东西还是生出了觊觎之心,当真是个眼皮子浅的。”
沈棠雪慢慢翻看着,越看越心惊,她的母亲竟然是富可敌国的大富豪?
“可母亲怎么会有这么大一笔财富?”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她以为母亲娘家只是有些钱,但没想到这么有钱啊!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么多的财富确实很难让人不动心。
当然,这绝不是沈复干出那种畜牲行径的理由。
应娘抓着她的手,担忧地说道:“多的我不能说,大姑娘你只需要知道,原本太太不是要嫁给沈复,而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才不得不嫁给他的。”
“而太太一开始也并不知道沈复早就和陈氏勾勾搭搭的,是为了太太手里的钱,才刻意靠近的,若是知道,太太绝不会嫁他。”
“后来太太还留在沈家,自始至终也都只是为了大姑娘你而已。太太死后,我原本该陪着大姑娘您的,但我还是低估了陈氏,着了她的道,才……”
说到这里,应娘还是收住了话头,沈棠雪也明白她的意思。
“沈复和陈氏一个人面兽心,一个佛口蛇心,知道有利可图,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沈棠雪嘲讽地笑了一下,可笑她前世居然那般委屈自己,真是不值。
“大姑娘,这东西虽然给了你,但它还不到见光的时候,你须得小心收藏。”
她如今已经被盯上了,东西放在她身边已经不安全了。还不如放在大姑娘身边,正所谓灯下黑,谁也想不到这东西会在她手上。
“我要让你拿去跟沈复谈条件的,不是这个。还另有他物。”
应娘说着,突然拉住沈棠雪的手,从厚厚的嫁妆单子里头,精准抽出来了一张泛黄的纸。
沈棠雪看得清楚,那是,卖身契!
“这个狗剩是……”她想的那样么?
应娘点了下头,“昔日他不过一介家奴,穷苦出生,主家落难之时,家主慈悲,不愿无辜者受牵连,才放了他们这些下人自由。”
“后来太太迫不得已与他成亲,这卖身契就让成了表忠心的筹码。那会儿为了骗太太、向太太表忠心,他亲手将此物交给了太太,还保证日后只要他食言,就让太太拿出卖身契,让他当牛做马。”
“要不是太太给了他本钱做生意,他到现在都还是那个一无所知的穷光蛋。结果后来有了点钱就妄想着一步登天,还想骑到姑娘头上,也不看看他配不配!”
沈棠雪眼眸中燃起怒火。
“他确实不配!”
母亲给了他做生意的本钱,母亲死后他却苛待她、利用她。
前世她被换了亲,嫁给了宋哲轩,最后嫁妆都被沈家霸占了。这就是吃绝户!
应娘看着沈棠雪的紧绷的下颚,眼泪突然就决堤了,“扑通”一声跪在她脚前。
“大姑娘,是奴婢对不起你,是奴婢对不起太太的嘱托啊!”
“应娘,你这是做什么?“沈棠雪吓了一跳,赶紧弯腰想将她扶起来,应娘却不肯起。
“大姑娘,是我对不起你,早知道你在沈家会过的这样艰难,我脱困之后就应该第一时间来寻大姑娘你的,都怪我……”
“我原以为,你在沈家起码有安稳的日子过,而且你还有跟侯府的婚约,沈复就是再混账,看在那些嫁妆和侯府的面子上,也能善待你的,可我没想到……”
没想到大姑娘在沈家竟会吃这么多苦头。
沈棠雪看她哭成这样,说不动容是假的,但这么多年,应娘竟是故意不来见她,这让她心里好生难受。
母亲在她还没记忆前就没了,应娘离开的时候,她也才几岁大,什么都不懂。
哪怕,哪怕应娘后来能来看上她一眼,说上几句话,给她指指路,前世她也不至于被算计了个彻底。
“你当时自身都难保了,这些年你没来找我,想来也是有不得以的理由,才会觉得让我独自留在沈家是为了我好。”
“你只是低估了人性的恶,也低估了沈复和陈氏会如此的丧良心,他们不但想把我母亲的嫁妆都吞了,还想把我也逼死。”
想到嫁给宋哲轩后的那些日日夜夜,当真是生不如死!
这一世,她也是因着前世走了那么多的弯路,磕磕碰碰中得出了些经验,才得以多了几分生机。
否则也早就沈家这小小宅院给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了。
应娘张了张嘴,可沈棠雪这样的不怪罪,她心里才更难受。
“大姑娘,我……”
“好了,就像你说的,都过去了。多谢你给我送来这份我母亲的嫁妆单子,也让我知道了沈复的真实嘴脸。”
“这是非常珍贵的东西,我会好好保存的。沈复,我也不会放过他。”
沈棠雪说着,扶了她起来,“我猜你应该早就回盛京了,但你有你的不得以,不方便出面,所以,这里接下来的事情还是交给我自己处理吧。”
“有了这张卖身契,那些东西,沈复不想给,也得给。”
应娘心里千头万绪的,可嗓子眼里却好似堵着一团棉絮。
良久,她才幽幽地点了点头。
应娘并未久留,东西交给沈棠雪之后就离开了,沈棠雪则抱着那只黄花梨的盒子,和厚厚的嫁妆单子出神。
夫家是裴家,母家倒是也姓吕,这个没有作假。
但是,如此丰厚嫁妆,足以说明外祖家的家境殷实,虽然本朝厚嫁风盛行,可放眼大盛,能有这般家底给女儿如此丰厚嫁妆的人家,只怕也是屈指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