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妈妈辛苦了。”
江淮衣反复扫了证词,神色也凝重起来。
“世子客气了,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若是没有其他事,小的就先退下了。”白妈妈很是谦逊。
“慢着。”沈棠雪叫住她。
白妈妈站住,“少夫人还有何吩咐?”
也许是知道她跟宫里有关系,沈棠雪这才注意到,白妈妈举手投足之间实在优雅,处处透着跟人不一样的地方。
也许这才是白妈妈特别招人喜欢的原因。
沈棠雪缓了下,问出一个自己非常想知道的问题,“依白妈妈之见,这份口供的可信度有多少?”
白妈妈说:“这是小的亲自审问出来的,但既然少夫人问了,我也就再多句嘴——可信,但不可尽信。”
“受教了。”
江淮衣也感激地点点头,“白妈妈先去休息吧,等事情告一段落,定不会少了你那一份奖赏。”
白妈妈优雅地屈膝行礼,便翩翩而去。
她也没有刻意做出翩翩然的样子,但沈棠雪就是越看越觉得她举止优雅,越看越顺眼,而且莫名觉得很熟悉。
“你是觉得这口供有问题?”
等白妈妈出去,江淮衣才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阿诺端来了安神汤,“少夫人,要不先喝了汤再谈?”
沈棠雪让她放下先出去,阿诺也没辙,只能放下。
但看她熬红了的眼睛,却又忍不住心疼。
“世子应该注意到了吧,采桑反复强调她所有的行动,都是由那神秘人指使她的,乍一看像是合理的,但只要稍微一推敲,就能看出这件事本身就有问题啊。”
“一开始她作为犯官家中的下人,由官牙发卖,那神秘人随意进出牙行也就罢了,后来她都进了侯府了,那神秘人也如入无人之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世子可有想过,这意味着什么?”
江淮衣眸色一沉,“这就意味着,那所谓的神秘人,要么是能随意进出侯府的,要么本身就是侯府中人。”
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侯府快被渗透成筛子了。
他和沈棠雪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采桑撒谎了。
“世子看这里。”沈棠雪指着口供上关于采桑对神秘人的描述。
白妈妈问她可有看见指使她的那人的长相,她说那个人戴着幕篱,从头到脚都罩住了。
但看她的帕子,和露出来的袖子,起码是大户人家的仆妇,而且是不用干粗话的那种,听声音像是中年人,她猜测是一位在某家府上有脸面的妈妈。
若只是一次两次的接触,这样的描述,也许还能说得过去。
但根据采桑的说法,这个人在两年的时间里不断出现,那么这点信息显然是不合理的。
沈棠雪说,“若是这个神秘人不存在,一切都是由她自己主导的,那看起来是不是更合理了?”
江淮衣点点头,“此时明日还是呈报给娘,让她定夺。”
沈棠雪对此并没有意见。
江淮衣则出去了一趟,去寻侯爷商量对策去了。
翌日一早,这份口供就递到了侯夫人手里,她看完的态度,跟沈棠雪的猜测差不多的。
“这神秘人也许存在,但绝无可能事事由这神秘人指挥。”
侯夫人说完,转向白妈妈道,“阿楚,这件事还是得劳烦你。”
“夫人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白妈妈温柔一笑,便施礼离开了。
这次白妈妈入了地牢,便没有了之前的客气。
采桑看见她,更是宛若老鼠见了猫,吓得瑟瑟发抖。
白妈妈才开口讯问,她自己就哭成了泪人,全招了,“这都是那人让我这么说的!那些话都是他让我背下来的说给你听的!”
“我进侯府之后的事情都是他一手安排的,每次都有纸条放在我枕头下面,看后就烧掉了!我以前是书房伺候笔墨的,识字!”
“我全都是照着他的指挥做的,他说要是被你们抓住就把那些话说给你们听,若是你们发现了端倪,就把真话告诉你们,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白妈妈看着采桑歇斯底里的模样,面无表情地让她口供上签字画押。
口供再次送过来时,已经是晌午。
侯夫人和江淮衣以及沈棠雪看着口供,都不约而同地认识到,这是对方布下的一个缓兵之计。
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但是,对方想做什么呢?
这时,侯爷的长随钱大也匆匆回府,带回来一个重磅的消息。
“何太医死了,一大早被人从护城河里捞起来,这会已经通知何家人去认尸了。”
江淮衣平声问:“是如何发现?又是如何被认出来的?”
“发现何太医的是早起进城做生意的百姓,他们发现有人泡在水里,捞起来人已经没了,便报了案,京兆府以为是喝醉酒失足落水的人,就把人带回去了。”
“是仵作验尸的时候,认出来的。”
说起仵作,听起来跟太医好像八杆子打不着,但实际上京兆府官差查案的时候难免会去寻求太医的帮助,他们之间还是偶有往来的。
“好歹是从六品的医官,居然就这么没了!”江淮衣捏着拳头,难掩气愤。
他气的不是何太医死了,而是何太医突然就这么死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线索也就断了。
“快,阿楚,去地牢看看那个烧火丫头。”侯夫人忽然唤道。
白妈妈也似是明白过来什么,规矩也顾不上了,连忙往外走。
李妈妈得了她的示意,也跟了出去。
约莫一炷香之后,李妈妈和白妈妈前后脚进来。
“人已经没了。”李妈妈朝着侯夫人摇头,“我们进去的时候,刚咽气。”
白妈妈神色落寞地往侯夫人面前一跪:“夫人,都怪我太粗心了,竟然没发现她牙齿里藏了剧毒。”
牙齿里藏剧毒,这都是死士的做法。
沈棠雪虽然只是一介妇人,也没有接触过什么杀人越货的事,但以前她为了养活宋家那一老一少,混迹在瓦舍,也见识了不少东西。
这所谓的死士,就是那时候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