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得罪过这位大小姐吧。徐知然暗忖。但现下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看着众人或作壁上观,或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徐知然叹了口气。好吧,此情此景,躲是躲不过的。
既然躲清闲不成,那便打回去。
她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
“郡主请见谅,小女不才,乃是定京城闺阁女儿里头一号无用之人,琴棋书画样样拿不出手。”
她如此坦荡地自嘲,倒让一众心思各异的闺秀们愣了一下。
云珑郡主以为她意欲推脱,眉头不耐地皱起,正想开口,就听她恭恭敬敬地问道:“小女的琴技无法与二姐相比,不知郡主能否给小女行个方便,在弹琴的同时,允许小女以诗相和,以免贻笑大方。”
云珑郡主没参加薛府的飞花会,也没听过徐知然作诗,虽方才众人言语间听说她有些诗才,却不以为意,便道:“可以。只要你愿意上场抚琴,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是。小女虽才疏学浅,也必将尽力一试,不辜负郡主对我的信任。”
听徐知然说着假模假式的客套话,徐知如心里却“咯噔”一声,暗叫不好。她之所以装病推荐徐知然上台,正是因为知道她的琴技甚是疏松,比弹棉花好不了多少,大庭广众之下弹奏,必会丢丑。
没想到徐知然却提出琴诗相和,徐知如虽然嘴上不肯承认,心里却隐隐害怕徐知然上次飞花会上作诗并非请人捉刀,而是真有诗才。
如果她一会儿又作出什么好诗,自己岂不是弄巧成拙!但她又转念一想,上次飞花会,徐知然就算未请人代写,也必定是提前早有准备。可今日她是突然发难,仓促之下,就算她有几分诗才,还真能作出什么精彩的诗作么。
何况,今日在座的,都是饱读诗书的王孙公子、朝堂新贵,可不只是那日几个才学平平的贵女们。徐知然敢在鲁班门前弄大斧,一个弄不好就要丢脸丢大了。
想到这里,徐知如心下稍定,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转眼间,其他两位贵女都已表演完毕,轮到徐知然上台了。
徐知然深吸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场地中间,向两侧看台分别行礼。
“众位上宾,今日要表演的本是家姐,可她突然身体抱恙,小女临危受命,承蒙云珑郡主信任,钦点上台。只是小女于琴技上实在粗浅,未免各位感觉无趣,又逢此少年英才齐聚的盛会,小女愿献诗一首,琴诗相和,以表敬贺。”
她定了定神,手指轻拨,流出一串音符。徐知如所弹的是七弦琴,她前世虽在拍古装戏时,上过几节古琴课,可水平只相当于这里贵女的入门级别而已。
琴音叮咚,在场众人听到简单熟悉的旋律,几乎都是一愣。徐知然弹的是《澄湖颂》,是大历朝幼童学琴时的启蒙曲目。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这徐三小姐,不会就打算弹奏这垂髫小儿都会的曲目吧?
徐知然却在心中默念:对不起了尊敬的伟大领袖,今日就让我借用一下您的伟大智慧,化用您的诗句,震他们一下子吧。
她手指不停,伴随着音律简单的乐曲,曼声吟道:
“大江东去浪滔滔,鱼跃鹰击豪情昭。
少年风华正当时,挥斥方遒意未消。
万户侯名成粪土,壮志凌云笑尘嚣。
谁主沉浮心自问,苍茫大地待英豪。”
一首诗吟毕,场内一时鸦雀无声。
众人都震惊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这样气象开阔的诗,竟出自如此一个年轻小姐之口。
静默之中,一道清越的男声率先赞道:“好诗,好气魄!徐三小姐年纪轻轻,胸襟却如此开阔,此诗之精彩,把我们先前的比试都压下去了!”
开口称赞她的正是时逍。
徐知然朝他望去,只见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毫不掩饰喜悦欣赏之意。
六皇子安道成也赞道:“真没想到意境如此豪迈的词,竟出自这样一位年轻玉人之口。”
众人注意力显然都被这首诗吸引了,没人计较那充当背景音的简单琴声。
安道成把目光投注到徐知然身上,问道:“你就是徐布政家的三小姐?”
“回秉殿下,正是。臣女乃徐家第三女,徐知然。”
“徐布政养了个好女儿啊。”安道成叹道,“刚刚那首诗,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此诗原是家师秋游时有感而作,词牌为沁园春,尚未取名。今日臣女不过化用家师词句,不敢说是自己所作。”
“你说这首词原是尊师所作?”
“回殿下,是的。”
“尊师姓甚名谁,现居何处?”
“家师乃世外之人,我在余杭外祖家时机缘巧合,有幸蒙家师指点过几年诗书。他老人家现云游在外,我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徐知然心想,领袖是全国人民的精神导师,她舔颜自称是他的弟子,应该也不算僭越。
“是这样。”安道元点了点头,“尊师胸中自有沟壑。名师出高徒,三小姐此诗甚好。我看三小姐容色明丽,气质不凡,以后必将大有可为。”
“殿下谬赞,臣女愧不敢当。”徐知然告罪下场,回到座位上。众女看她的目光各式各样,有震惊、有敬佩、有好奇、有怀疑……当然,还有嫉恨。
徐知如紧紧咬着嘴唇,瞪着她的目光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几个洞来。本想挖个坑给她跳,没想到反让她在王孙亲贵面前大大露了脸!
一想到这露脸的机会是自己巴巴给她的,徐知如气的几欲呕血,眼睛都红了。
云珑郡主更是狠狠剜了徐知如一眼,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对徐知然说:“徐三小姐真是深藏不露,让人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