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青山和时逍相对而立,只是静静地站着,谁也没有出手。
日光无情地炙烤着大地,让一切阴暗龃龉无所遁形。偌大的场地内一丝风也没有,只有一阵阵的蝉鸣不时传来,让人心生焦躁。
“他们在干什么?”徐知行的脑门上不知不觉已布满了汗珠,轻声呢喃:“怎么还不动手?”
话音未落,刀锋划破空气的裂帛之声兀地传来——时逍动了!
他今日用的不是枪,是短刀。雪亮的银刀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仿佛要将天地都撕开一个口子。
众人还没看清他如何动作,只听见“铛”的一声脆响——那是刀剑相接,短刀被架住的声音。
纵青山的软剑不知何时已经出手!那是一柄不足三尺长的短剑,从肋下斜向上伸出,将将一架,挡住了时逍刺过来的刀。
“叮”、“铛”、“叮”、“咚”…他们的动作之快,简直让人目不暇接,只能听到刀剑相碰的声音不绝传来,叮当作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韵律,不像比武,倒像是乐曲的节拍。
突然,叮叮咚咚的声音消失了。
众人凝神一看,纵青山的剑已指在时逍的咽喉下方。与此同时,时逍的刀也悬在了纵青山的大臂之上。
如果再过须臾,不知道是纵青山的剑先刺穿时逍的喉咙,还是时逍的刀先砍掉纵青山的手臂?
恐怕只有当事人心里清楚。
众人都不自觉屏息闭气,赛场内落针可闻。
“好,好!”安道成打破了场内的寂静,拊掌笑道:“不愧是我大历朝最优秀的青年,你二人无论人才,武功,都堪称惊才绝艳,真乃我朝双壁啊!”
纵青山哂笑,率先撤剑躬身:“世子刀法高绝,纵某甘拜下风。”
时逍也同时握拳回礼:“多谢临安侯手下留情。”
“姐,他们两个到底谁赢了啊?”看台上,徐知行看得出了一头汗,却看不出最后的结果。
“……你这整天舞刀弄棍的都看不出来,我怎么会知道。”徐知然没好气地说。
不知为何,这场仿佛一时兴起的比试让她并不愉悦。她前世在娱乐圈浸淫日久,对各种上不了台面的勾心斗角可谓再熟悉不过。
这场比试,看似光明正大,可徐知然总觉得,六皇子让他们二人比试,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算了,徐知然吐出口气。高层的倾轧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一个异世界来的吃瓜群众,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明哲保身,才是在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最后一场展演是骑马射箭。本来应该三场展演结束,再由闺秀们献上才艺,作为紧张赛事后的放松收尾,可安道成表示,纵青山和时逍这场比拼着实看得人心旌神摇,精神紧张,不如将闺秀们的才艺展示提和第三场展演的顺序换一换,以示张弛有度。
他是皇子,他既发话,自然无人反对,于是闺秀们的才艺展示就改在了第二日下午。
此次进行才艺展示的贵女共三位,分别是大理寺卿之女纪如贞、护军参领之女苏筱蝶、以及徐知如。
纪如贞善舞,苏筱蝶善画,徐知如最擅长的则是七弦琴。她弹得极好,是从四岁开始就花大力气学的,去岁曾凭一首“高山流水”夺得裙幄宴的头名。
徐知然对这个二姐今日又准备了什么技惊四座的曲子毫无兴趣,她缩在角落的桌子边,一边喝清凉的果子露,一边看纪如贞在场中翩翩起舞,感觉十分惬意。
没想到这惬意十分短暂,她正在躲懒,就见云珑郡主身边的侍女过来传召,说郡主召她有急事。
徐知然跟着侍女到了云珑郡主所在的主位,见徐知如脸色苍白地陪侍在侧,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方一见礼完毕,就听云珑郡主皮笑肉不笑地对她说:“徐二小姐突然身体抱恙,无法上台演奏,一会儿纪小姐下场后,就由徐三小姐代姐登台献艺吧。”
……徐知然看看云珑郡主,又看看旁边仿佛随时都要昏过去的徐知如,简直无语问苍天。演,你们就在这儿演。
众贵女听到云珑郡主这一突然的指令,都很惊讶,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徐知如面带病容,一脸抱歉地笑道:“对不起各位姐妹,许是我午饭时吃坏了东西,现下只觉得头晕眼花,手脚发抖,实在没办法上场演奏了。”
她平日为人一向骄傲跋扈,此时满脸病容,可怜兮兮的模样,倒也有几分令人心疼。只是众人均知徐家二小姐和三小姐向来不睦,如今徐二小姐突然“抱病”,将徐三小姐赶鸭子上架,这病有几分真,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考量。
在座的贵女中有不少参加过上次薛府飞花会的。她们都还记得,徐三小姐曾在飞花会上,一首咏梅诗惊艳众人,只是……却不知她是否擅长曲艺。
“二姐,这里才艺出众的小姐众多,你又何必硬要让三姐替你上台?你明知她……不擅弹琴。”旁边,徐芳菲轻轻开口了。
“你听清楚,是郡主让三妹代我登台的,你若有意见,莫非是你自己想来?”
“不!”徐芳菲连忙否认,“我一个小小庶女,哪敢有这种妄想。只是三姐甚少弹琴,今日又是这样大的场合,若三姐不小心出了什么纰漏,你我三人一家姐妹,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旁观的贵女们听了徐芳菲这话,有不少人暗暗点头,都道徐知如格局太小,光想着给不合的妹妹使绊子,却不想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徐知然若今日丢了丑,她们徐府其他的女儿自然也面上无光。
又有人仔细打量了徐芳菲两眼。以往众人的目光大都集中在徐知如和徐知然身上,想不到她们这个安安静静的庶妹,偶尔开口说两句话,倒比姐姐还有见识。
徐知如不想徐芳菲竟会当众驳她,卡了一下壳,才道:“我若不是身体实在难支,又怎会临阵下场?再说了,我虽有举荐,但选中三妹替我上台,是郡主慧眼识珠。三妹从小在她外祖家长大,那可是江南有名的豪门望族,对女孩儿的教养不比咱们定京官宦人家差。
三妹平日只是低调,实则深藏不露。上次在薛府的飞花会上,她一首咏梅诗惊艳众人,在座各位可有不少都还记得。她诗作的那样好,回府这一年多来我们都不知道,你又怎知她就不会弹琴?”
徐知然想,这便宜姐姐可是越来越歹毒了。毕竟世间考校名门淑女多论琴棋书画,她的诗再好也只是点缀,何况,会作诗就会弹琴吗?
徐知如故意在这混淆视听,又说她自小在外祖家接受教养,言下之意,如果她一会儿丢丑,那自然是她自己质素欠佳,她外祖家教养不善,和徐府无关。
“够了。”云珑郡主不耐烦听她们在这里打语言官司,冷眼看向徐知然:“徐三小姐,徐二小姐推荐你代替她上台表演,你自己怎么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徐知然总觉得云珑郡主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格外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