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画中舞者的飘带呈s形翻转，腰间垂落的璎珞配饰颗粒分明，正是盛唐时期吴带当风的典型画法。
季如尘转身用手电扫过左侧墙壁，光束掠过处，露出一幅图。
画中人物头戴软脚幞头，身着圆领袍衫，盘腿坐在胡床上举杯相邀，背景屏风上的折枝花鸟纹带着鲜明的中唐风格。
“三彩骆驼俑、幞头形制、屏风画……”
他低声自语，“都是开元至天宝年间的特征。”
胖子一瘸一拐地踢开脚边的陶片，却见碎片边缘露出蓝白相间的釉色：“这不是唐三彩吗？”
张链子捡起碎片，断口处可见细腻的白胎。
确是唐代巩县窑的典型特征。
三人顺着陶片散落的方向看去，墓室角落竟堆着半座坍塌的陶俑群像，其中一尊胡商俑的深目高鼻，与史书中记载的粟特商人如出一辙。
“看棺椁形制！”
柳冰指向中央石棺，其顶部的庑殿式棺盖线条简洁，檐角微微上翘，符合《唐六典》中“士大夫棺椁不得逾三品”的规制。
季如尘绕到棺椁后方，手电光突然照亮一行刻在底座的小字：“开元二十三年造”，正是唐玄宗时期的年号。
张链子的罗盘突然发出蜂鸣，天池指针稳稳指向棺椁底部，刻度盘上的长生线与棺木中轴线完全重合。
“从壁画、陶俑到棺椁铭文，全是唐代中期的东西。”
季如尘啧了一声，“但外面的盗洞用的是明清夯土技术，机关也是后世改良的翻板阵。”
“就像有人把唐代墓室当宝贝似的，层层叠叠包了层保护壳。”
张链子皱着眉头，“那老板娘说的玉冠该不会是唐代的？可三梁七旒冠是汉代列侯规格啊。”
“这些随葬品……”
柳冰也十分疑惑，“都是唐代皇室或显贵才有的规格，可墓主究竟是谁？为什么连块墓志铭都没有？”
“你们这说啥呢，听不懂。”
胖子一瘸一拐地蹭进来，工装裤烧破的裤脚还沾着腐蚀液，却不妨碍他眼睛滴溜溜乱转：“季会长，您看这破壁画……”
他用铲头戳了戳剥落的飞天纹，“能换两斤二锅头不？”
季如尘斜睨他一眼：“这要是完整的一整张唐代壁画，并且是王侯将相之家出身，能换你在长安街开十家二锅头铺子。”
“真的假的？！”
胖子眼睛一亮，工兵铲差点戳穿壁画，“那这陶人呢？”
他踢了踢胡商俑的断手，“看着跟我老家村口捏泥人的李大爷手艺差不多啊？”
张链子无奈扶额：“那是粟特胡商俑，少说值一辆吉普车。”
“吉普车？！”
胖子惊得差点把铲子扔了，赶紧蹲下扒拉陶俑碎片，“早说啊！我刚才差点拿它垫脚……”
季如尘用枪托敲了敲石棺：“棺椁用的是秘色漆，光是这层漆就够换你三辆吉普车。”
胖子瞬间把脸贴到棺椁上，鼻尖差点蹭掉浮灰：“乖乖！比我婆娘的脂粉还亮堂！”
他突然扭头冲柳冰咧嘴，“柳大小姐，你说咱把这棺材板儿拆了卖……”
“文物走私判十年起步。”
柳冰凉凉地打断他，“你要是想在号子里喝二锅头，当我没说。”
胖子缩着脖子往后退，却瞥见墙内暗格露出的丝绸边角：“那玩意儿看着像布料 ……”
“丝绸。”
张链子幽幽开口，“黑市价格够买你老家那座山。”
当然，这是瞎扯的，这玩意是啥他们暂时都没看出来呢，别提什么山不山了，单纯唬胖子呢。
但单纯的胖子信了。
“够买座山？！”
胖子的小眼睛瞪得溜圆，工装裤口袋里的手电筒 啪嗒 掉落，光束正好扫过墓室角落的烛台，“乖乖…… 合着我踩的不是墓砖，是金山银山啊？”
听到众人的对话，再得知墓室中的器物价值连城，老板娘眼中的恐惧渐渐被贪婪取代。
她攥紧衣角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方才在甬道中被腐蚀液灼伤的剧痛似乎已被抛诸脑后，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石棺上泛着珍珠母光泽的秘色漆，喉间不自觉地发出吞咽的声响。
此刻她脑海中只剩张链子口中“吉普车”“金山银山”的回响，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却浑然不觉。
张链子用靴子踢了踢胖子的屁股：“先别惦记金山银山了。”
“想想怎么活着出去才是正事儿。”
“怕啥！”
胖子拍着胸脯站起身，工兵铲在掌心转得虎虎生风，“大不了我胖爷扛着棺材板儿杀出去！”
张链子扫了眼胖子烧破的裤脚，指尖敲了敲罗盘边缘：“胖爷这脚底板都快烧穿了，还有心思惦记棺材板儿？当心里面住的老粽子爬出来跟你抢宝贝。”
柳冰轻笑道：“尸变的粽子可不吃二锅头。”
胖子梗着脖子摆手，工兵铲却在掌心攥出冷汗：“咳！胖爷我当年在昆仑山见过比人还高的雪粽子，照样拿黑驴蹄子塞它嘴里……”
话音未落，石棺突然发出嗡的闷响，整座墓室随之震动。
空气里的腐叶味骤然加重，柳冰的发丘印烫得惊人，张链子的罗盘指针疯狂撞击刻度盘。
胖子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睁睁看着棺椁缝隙渗出缕缕白雾，喉结滚动着吞下口水：“大、大哥们……我刚才就是口嗨……”
“乌鸦嘴！”
柳冰一把掏出一柄棍子，死死抵住棺盖缝隙。
“就不该让你开口！”
张链子反手抽出了他最擅长使用的小刀，警惕的看着前方。
胖子退到墙角，后背贴上冰凉的石壁才惊觉全是冷汗：“要不咱商量下……把东西都留给粽子，咱空着手出去？”
但是，石棺的震动来得快去得也快，墓室重新陷入死寂。
众人盯着纹丝不动的棺椁，谁也没敢先开口。
胖子咽了咽唾沫。。
“当、当然了……”
他扯着嘴角干笑，“要是粽子愿意谈生意，胖爷我倒是能跟它唠唠——”
“唠你大爷！”
张链子踹了他屁股一脚，“还不快找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