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也没有发生。
慕枫并没有承担任何闯入禁地的后果,他抱起轻到几乎没有重量的沈聿,回到c-17区的家中。
慕枫轻手轻脚地把沈聿安顿在床上,随后翻箱倒柜的找着药瓶。
那些标着“抗生素”与“消炎药”的白色瓶子上,保质期全部停留在许多年前,如今还在时效内的药品,只有半管从黑市换来的神经麻痹凝胶——这是用来杀死寄生虫和变异体的毒药。
他必须出门买一些治伤的药,但走出门才意识到没有地方卖这些,生活在帝星上的生物都不需要人类的药。
人类不属于这里。
在当下的秩序中,尊主权柄高高在上。
尊者之下,贤者可以监测黑体能量的波动,预测帝星上所有生物的动向;智者寻找利用黑体能量的方法,推动科技高速发展;歌者是帝星初建时期就存在的元老,它们受到大量黑体能量的改造,成为永生且拥有毁天灭地能力的怪物。
普通民众被称作愚者,由所有人类外的星际生物组成。
监管者原本由愚者担任,但智者们创造出了各类机器填补监管者的空缺,那些钢铁机器的存在感变得越来越足。
只有人类是异类,是变数,应该被清除。
家中没有任何药已经是无法改变的现状,慕枫只能简单的为沈聿清理伤口,然后让他好好的休息一个晚上。
死生有命。
慕枫向窗外看去,中心区的上空流转着极光,那是帝星贵族的专属领域,而他们所在的c-17区从未见过真正的星光。
……
第二天一早,沈聿醒了。
他感觉有细密的刺痛漫上太阳穴,像有无数银针在颅骨内搅动,他失去了许多记忆,而且陷入了一种十分低迷茫然的情绪。
沈聿看到餐桌上有早餐,很自然的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先生,我可以喝一杯咖啡吗?”这是他十多年吃早饭的习惯,完全不用经过思考,脱口而出。
有那么一瞬间,慕枫觉得眼前的沈聿换了一个人。
看到慕枫在发愣,沈聿又重复了一遍,还是没得到回答,他微微蹙眉轻声问了句:“不可以吗?”
“只有速溶咖啡,可以吗?”慕枫回过神来给出回应。
沈聿轻轻点了点头。
在等咖啡的过程中。
沈聿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腕骨处的伤痕在白皙的皮肤上凝出一片血痂,与昨日所见那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少年判若两人。
“用加糖吗?”
“不用。”
“小心烫。”
“太感谢您了。”
沈聿伸出手接过杯子,认真的喝着咖啡,晨曦从窗外斜斜照进来,又在他指缝间悄然流逝,营造出温馨祥和的氛围。
慕枫觉得,沈聿定然是在伪装,他警告自己不要被表象蒙蔽。
他看着少年认真的吃着早餐,动作很优雅,那种深刻在骨子里的好教养,是普通人装腔作势学不来的。
沈聿想法很简单。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早餐有咖啡和面包,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对面的男人为什么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吃完早餐。
沈聿一点都不见外,很自然的坐在阳台的摇椅上,随手拿起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慵懒闲适。
“别装了。”慕枫收拾完餐桌,阔步走过来,抽走沈聿手中的书,“说吧,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请从我的家里出去。”慕枫坐在沈聿对面的沙发上,双手交叉,手肘杵在大腿上,上身微微前倾,高大的身形压下来。
“我是监管者,不是慈善家。”
“可以收留我几天吗?”沈聿很没有底气,试探着小声问,薄削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我有钱……”
“我不缺钱。”慕枫打断。
“那……”沈聿垂眼思索片刻,绞尽脑汁从自己身上找价值。
他好像知道自己很漂亮,喉结在白皙的脖颈上=滚动,欲言又止,此时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实在令人难以拒绝。
“这样,你每在我家住一天,就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慕枫在沈聿想要插话之前接着说,“不用着急,等你恢复记忆之后再回答。”
“好。”沈聿脸上是最简单且浮于表面的欣喜——他不用露宿街头了。
说话时,慕枫无时无刻不在观察沈聿。
面对现在的沈聿,他感觉十分不自在,习惯把沈聿当作旗鼓相当的对手,而不是需要被人照顾的小孩。
慕枫走了,沈聿慢吞吞的拿回书,继续看起来。
时间在书页翻动中一点点流逝,他感觉困意渐渐浓郁,沐浴在阳光下小憩,像一只小猫咪。
……
一天,两天过去。
慕枫照常做着自己的事,沈聿每天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睡觉,存在感很低,某种心照不宣的界限在二人之间划定,日子风平浪静。
慕枫对沈聿的疑虑和探究日渐消弭,他几乎要习惯这种生活了。
直到第三天。
沈聿一改往日的嗜睡,醒的格外早。
二人收拾好自己推门而出时,撞了个满怀。
“监管者大人,早上好。”
沈聿不再如同往日礼貌的和慕枫问好,那抹狂狷的笑重新爬上他的唇角,是他最具代表性的标志。
“吃早饭吧。”慕枫的声音很平淡。
二人坐上餐桌,早餐依旧是面包的咖啡。
只不过慕枫今日不似往日从容,烤面包片时有些火候不对。
“你……”
“食不言。”
沈聿早料到慕枫要开口,只允许他说了一个字节,就轻飘飘用三个字把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慕枫一时被噎住,压抑多时的怒火一下子决堤,失去了理智,吼道:“这里是我家,你没资格给我定规矩!”
沈聿点点头,自顾自的吃着早餐。
直到他觉得再沉默慕枫会把他扔出去时,才淡淡开口:“今天是第三天,我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
“好。”慕枫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你为什么来帝星?”
“我就当这是第一个问题了。”沈聿优雅地拿起餐巾擦了擦手,答道,“智者们‘请’我来的,没有我他们的实验进行不下去。”
慕枫继续问:“什么是α异变?”
沈聿言简意赅:“一种智者们觉得很重要,但研究不明白的疾病。”
慕枫:“不要敷衍我。”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沈聿把后背靠在椅子上,一副要长谈的架势,“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当然,你从小长在帝星,不会明白什么是心理。”
“人类不是机器,面对外物会有不同的认知,带来不同心理暗示,一味剥夺人类的思考能力,就会导致过度闭锁,无法正确调节情绪,至于最终的结果……你应该是知道的。但智者不这么认为,他们总觉得发病的诱因是是大脑某个部位异变,研究方向从始至终都是错的,自然与真相背道而驰。”
慕枫觉得自己白白浪费了两个问题。
沈聿把没有价值的部分说的很详细,悄无声息的偷换了话题的重点,绝对是在敷衍他,但他没有证据。
沈聿一边喝剩下的半杯咖啡,一边等待着慕枫的最后一个问题。
他十分自信,看似慕枫在提问,实则他牢牢把握着谈话的主题,没有人能套取任何他不想透露的信息。
“为什么帮我?”慕枫思量再三,用掉了最后一个问题。
沈聿笑了,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可没那么好心,凡事都是有代价的。”沈聿把咖啡杯放回桌上,连带着身体重心向慕枫的方向压去,现在是他的回合了。
“慕枫,你欠我一个人情,打算什么时候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