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会想到，这种情况下沈聿还能笑出来。
沈聿在以多欺少的威压下镇定自若，目色深沉如水。
样本瓶的显示屏上开始跳动，检测到黑体能量的波动后，疯狂上升的红色数据给他眼中添了一抹杀意。
沈聿举起了手中的样本瓶，一步步逼近为首的监管者，直到瓶子距离那双空洞的眼睛只剩下几厘米的距离。
沈聿透过那层皮囊，直视背后躲着的尊主：“您看到了吗？托帕星的黑体能量只有我知道怎么开采。”
此话一出，空气凝结了一般，陷入一阵死寂。
尊主通过监管者的眼睛看到了样本瓶里跃动的黑体能量。
帝星的黑体原矿经过无节制的开采，早就濒临枯竭，很少能够见到如此丰富纯粹的黑体能量。
真是令人兴奋。
只可惜，这些黑体能量的开采方式握在沈聿手里。
沈聿用黑体能量在掌心燃起一团火焰，手指骤然收拢，那些暴烈的能量在掌心窜出半尺高，扭曲的火舌舔舐着空气。
沈聿被火焰映亮的侧脸精致漂亮，他冷声威胁道：“如果你的人敢伤害我的朋友，我就彻底毁了这里，你什么也得不到。”
丝毫不用怀疑，沈聿是能够拿自己性命做赌注的人。
所有监管者都僵在原地，等待尊主的命令。
过了一会儿，监管者通过终端接到了任务，他们迅速分散开来，把墙壁上所有的公式记录下来。
沈聿轻笑一声：“不用白费力气了，这些公式什么也推算不出来，否则我不等他们冲进来就会毁了这里。”
监管者好像没听见似的，依旧在记录那些公式。
公式通过终端传输过来，尊主仔细研究过一遍，又召集所有智者开会，一无所获，才不得不承认，沈聿说的是实话。
“真是厉害啊，你总是能把死路走出活路来。”尊主的声音中蕴含着一声叹息，这次就差最后一点点。
如今想让沈聿死，怕是不能如愿了。
“您谬赞了。”沈聿透过监管者的眼睛，挑衅的看着背后的尊主。
自从沈聿知道尊主曾经是囚犯的那一刻起，尊主的权威已经消失殆尽，建立在某种强大外力之上的帝国，必定摇摇欲坠。
现在感到惧怕纠结的应该是尊主大人。
究竟是要抹除秘密，还是攫取黑体能量，明明都是诱人的选项，沈聿偏生要横亘在中间，只能二选其一。
半晌，尊主终于开口了。
“把沈聿给我带回来，然后把这里烧干净，一点痕迹都不要留下。”语气中可以清晰的听出情绪变化。
秘密可以让沈聿知道。
上万年过去，尊主的权威早已深入人心，纵使沈聿说出这个秘密，又能掀起多大的水花呢？
若是没有黑体能量，尊主的权威一定会岌岌可危。
一切的恐惧来源于实力不足，只要手握无所不能的黑体能量，纵使他们的秘密被人知道，换一批臣民又何妨？
尊主下定了决心，沈聿暂时还不能死。
“他们若死，我绝不独活。”沈聿微微仰头注视着几乎高他一头的监管者，眼中闪着寒芒。
沈聿知道自己性命的重要性，完全不给尊主谈条件的机会。
“都带回来吧。”尊主最终还是妥协了。
沈聿扶着慕枫走出这座矗立不倒的建筑。
监管者开始清理现场，炸药填满了整个屋子，在确保万无一失后，所有人才撤了出来。
震耳欲聋的爆鸣撕裂长空，红色火舌疯狂攀援，火光冲天。
高大的黑色建筑从内部传来骨骼断裂的脆响，那些支撑数万年不倒的钢筋铁骨开始解体，在气浪中战栗。
沉寂了万年的秘密于今日重见天日，也在同一天葬于火海。
……
飞船回到帝星，降落在缓冲区。
入侵战争还在继续，焦土与死亡的阴影笼罩一切。
边缘区被炸成废墟，大地裂开深坑，深不见底的裂谷中涌动着猩红的熔岩。
庞大的歌者盘踞在战场上，散发出的黑体能量将周围的生物化为一片血雾，能量场中凝结成赤红色的雨滴，落在焦土上。
机械化部队的装甲在暗红色天幕下泛着冷光。
监管者组成的军队依旧坚守在前线，抵抗入侵生物的推进。
他们的终端不断刷新着目标参数，规划好弹道轨迹，步枪完成校准锁定。
一颗子弹射出，枪口一缕硝烟缓缓升起，还没在空中散开，下一颗子弹就已经上膛，这一系列动作早就形成了肌肉记忆。
入侵生物经历了各种基因融合，形态各异，对监管者具有极强的进攻性，或是说吸引他们的是监管者身上的黑体能量。
“锁定变异体，甲壳类，贫铀弹装填。”指挥终端发出指令。
炮弹从头顶飞过，战场上的士兵已经麻木了。
那些灰白色的类菌丝体生物沿着监管者的腿向上攀爬，缠绕住他们的脖颈，触手的末梢扎根在皮肉中，在皮下形成蛛网状的阴影，贪婪的汲取着黑体能量。
这些生物都是畸变适应体，它们不会受到黑体辐射的影响，所有可以无条件的汲取着黑体能量。
而长期暴露在黑体辐射下的监管者面临着畸变的威胁。
有些低星监管者丧失了神智，长出怪异的外骨骼，无差别攻击周围的所有生物，最终只能被同僚杀死。
这是沈聿第一次见到这场战争的全貌。
黑体能量让不同星球不同种族的生物趋之若鹜。
托帕星的那些先辈说的是对的，永远不要运用超越时代文明的产物，否则文明将会走向毁灭……
回到主城。
中心广场边缘，喷泉溅起的水雾在阳光下织成一片虹霓。
沈聿注意到花坛边伫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雪色缎面长裙在天光里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裙裾下摆宛若流云，停驻在青石小径上。
瑟琳站立在花丛旁，正安静的注视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她的指尖轻柔的抚摸过花瓣的刹那，花朵好似能感觉到温度，绽放的更加艳丽，燃起最后的热烈。
“瑟琳。”沈聿从瑟琳身边走过，轻声问候。
瑟琳轻笑着朝沈聿颔首。
二人擦肩而过，才走出几步。
沈聿敏锐的听到一阵破空声，像是有什么锐利的物体刺入血肉，随后是躯体倒地的声音。
沈聿确认了慕枫和林一的安全后，猛然回头。
他看到瑟琳的身体刺入了一只利爪，五脏六腑都被贯穿，身体随着利爪抽离血肉摇晃两下，倒在了血泊中。
瑟琳与往日一般温柔，迅速蔓延开的鲜血与她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平静的接受了死亡。
瑟琳身后站着的，是前几日沈聿在暗道见过的那位受伤的监管者。
今日又一次见面，他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与常人无异，甚至可以看出他被照顾的很好。
此时，正是他杀了瑟琳。
恩将仇报这四个字被演绎的淋漓尽致。
“我没有能量了……我没有能量了……”那名监管者疯了似的抱住瑟琳的躯体，喃喃重复着这一句话，眼中没有愧疚，全是对永生渴望。
监管者虽然也是愚者，但他们的身体被黑体能量改造过。
畸形的改造这让他们获得比其他愚者更强大的能力，成为了尊主手里的杀戮机器，代价是一生都不能离开黑体能量。
只要黑体能量枯竭，他们就会死去。
所以他们不知疲倦的完成高层下达的任务，换取续命的黑体能量，早已丧失了自我。
而那些高高在上的贤者，不需要能量就可以维系生命。
嫉妒令人发狂，在死亡恐惧的催化下，他只能铤而走险。
“只有贤者的躯壳才能够让我永生……她可是首席贤者啊，明明拥有读心的本领，竟然会死在我的手里，她甚至傲慢到不愿意读我的心……”
他不停为自己的不义开脱。
哪怕瑟琳救了他，照顾他，修补他，可是求生的本能让他杀死了她，并且占据了这具高洁的躯体。
沈聿身侧的九星监管者并没有出手。
在黑体能量枯竭的时代，一切为了生存的自相残杀都被尊主默许了。
优胜劣汰，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获取到资源。
正因如此，臣民困于残杀与争斗之中，血流成河，死亡的恐惧如高悬头顶的利剑，让他们无暇质疑尊主大人的权威。
沈聿想要动手。
人死不能复生，纵使他清楚这是没有意义的的杀戮，也不能容忍瑟琳的身躯被肮脏的灵魂污染，这是对她的亵渎。
尊主的声音环绕在耳边，让沈聿的动作停住：“所有善良的人都会死掉，任何的反抗都会是必败的结局。”
沈聿知道，这是尊主有意让他看的一场戏。
一行人走入一层的中转中心。
慕枫和林一被强行和沈聿分开。
“沈聿，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最好不要耍我，否则我会让你最亲近的人承担后果。”尊主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的工作需要他们帮忙。”沈聿在这件事上不会退让一步。
“林一可以跟在你身边……”
“不行。”沈聿丝毫不让。
身旁的九星监管者拿枪顶着慕枫的脑袋。
沈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枪，就在枪口移开慕枫太阳穴的那一瞬间，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子弹擦着慕枫的头皮飞过。
沈聿不敢再轻举妄动。
“你不要得寸进尺。”尊主的声音染上怒意，“你没有为帝星供给黑体能量之前，他会一直被困在在地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