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眼睁睁的看着慕枫被带走了。
不知道尊主又起了什么心思，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他说出开采托帕星黑体能量的方法之前，慕枫性命无虞。
林一被强制关机，尊主派人调取他的记忆。
尊主想尽一切办法，试图找到提取托帕星那些黑体能量的方法，虽然他也知道大概率是无功而返，但还是不甘心的尝试。
沈聿做事滴水不漏，尊主早就见识过了。
明明是可以俯视的蝼蚁，此时却坐上了谈判桌，不禁让尊主恨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沈聿被带上了电梯，回到中央实验室。
“把终端打开，我要和你说些话。”
身边的九星监管者依旧被尊主夺舍，见沈聿不为所动，那道毫无感情的声音继续说：“有些话，你不会想让外人听见的。”
这话一半是建议，一半是威胁。
沈聿没打算和尊主对着干，他打开了终端，红光闪烁，许多信息潮涌一般刺入意识，随后迅速接入尊主的声音。
“沈聿，你现在没有选择。”
尊主的声音变了，换成一个女声，这个人应该是他们当中最会游说的，由她对沈聿展开攻势。
尊主的秘密都被沈聿知道了，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是你们没有选择，不是我。”沈聿不需要出声，他脑海中浮现的想法立刻被终端捕获，传给高居云端的尊主。
“你应该是知道的，我们有的是手段，能够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是个聪明人，没必要给自己找罪受，不是吗。”那道女声也不恼。
尾音轻得像片羽毛扫过，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字字都是诱惑。
沈聿轻笑道：“我不怕。”
女人知道沈聿会如此回答：“我是从小看你长大的，当然知道你不怕，那你的朋友呢？他们也像你一样意志坚定吗？”
沈聿沉声道：“他们会理解的。”
和慕枫相处了一段时间，沈聿这点信心还是有的，至于林一那边，那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脑海中的女声轻笑了一声，似是早有预料沈聿不会这么容易屈服。
“还记得你托帕星去之前我们谈的条件吗？那群孩子还在实验室，你如果不帮忙，我自然也不会帮他们放回去。”
沈聿沉默了。
这个女人发现了他真正在乎的东西。
女人忽然笑了，含着三分讥诮。
她最是擅长设计圈套，引诱猎物自己撞上蛛网，猎物挣扎得越狠，丝缠得越紧，沈聿也不会是例外。
电梯在一片死寂中悄然停驻在沈聿没去过的楼层。
走廊两侧的玻璃幕墙后，数十间实验室如同沉默的蜂巢。
这里是愚人计划的核心实验室，每间实验室都有不同的研究方向，所有被当作实验品的人类聚集在这里，等待着他们不同的命运。
沈聿的双手被束缚住，随后有人把他推进一间实验室。
不知道谁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原本昏暗的实验室瞬间灯光亮起。
刺目的光瀑倾泻而下，沈聿下意识眯起眼睛，抬手遮挡强光，视线重新聚焦的刹那，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动作僵住。
一个巨大的玻璃幕墙后面，困住了无数的小孩。
他们拼命拍打着厚重的玻璃罩，细瘦的手臂在玻璃上撞出闷响，稚嫩的手掌在玻璃表面留下雾蒙蒙的指痕，又被新的掌印覆盖。
有个扎羊角辫的女孩踮起脚尖，眼中闪着晶莹的泪花，贴着创可贴的手指在玻璃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笑脸。
女孩身后的男孩身上插满了管子，不知道输送到体内的究竟是什么物质，他纤细的右臂上，留置针周围肿起青紫色。
视线扫过那个笑脸时，男孩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虚弱的朝女孩笑了笑。
这一切都在白晃晃的灯光里，清晰得令人胆寒。
孩童们的声音被厚重的玻璃挡住，传到外面只有沉闷的响声，像是委屈的呜咽，在沈聿的心上疯狂敲击。
那些本该在操场奔跑、在教室读书、在家长呵护下成长的孩子，此刻全被锁在这冰冷的玻璃罩里，像群折翼的蝴蝶。
“忍心吗？”那道女声恰到好处的击碎沈聿的心理防线。
无形的束缚禁锢住沈聿想冲上去的脚步。
沈聿双手紧握成拳，想要挣脱，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束缚顺着血管往上爬，每次移动都带着灼烧般的刺痛，最终在心脏位置停住。
沈聿眼中森凉翻涌，咬牙道：“他们都是无辜的孩子！”
女声又响起来，这次近了些，带着点轻笑：“我们会好好对待他们的，你看，和那些成人实验品相比，他们过得是不是很好，一个人都没有死呢。”
女声不断碾压沈聿的软肋，让他愤怒，失去理智。
沈聿挤出两个字：“条件。”
每个字都带着血腥气，他的喉结动了动，不知何时，后颈已经沁出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浸透了衣衫。
女声笑了，这次是那种猫捉老鼠般的愉悦：“真乖。”
沈聿不得不屈服，他可以不在意自己的一切，但那些孩子纯净懵懂的眼睛看着他，他不能抛下他们不管。
女声开出条件：“我会让人开采托帕星的红砂，你把提取那些黑体的方法告诉我，要详细步骤，我保证会放了他们。”
沈聿当然不会助纣为虐：“没有成文的方法，但我可以……”
话还没有说完，沈聿唇角溢出鲜血。
他感受到剧痛如潮水般漫过四肢百骸，好似无数尖锐的银针沿着血肉游走，从肢体末梢开始，接着是手腕、手肘、膝盖……
“想好了再说，否则我会随机挑选一个孩子……”
一阵电流杂音后，传来孩子的哭声，细细的，像是被捂住了嘴，很快，声音就被切断了。
“真的没有……”沈聿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并不是见死不救，冷血无情，提取黑体的方法是他最后的筹码，如果交出去了，不光他自己会死，这些孩子们也不会得救。
尊主当然不满足这个答案。
他们不想一直被沈聿威胁，尤其是沈聿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后，他们更加希望沈聿失去不能死的理由。
他们知道了沈聿的弱点，今日不怕沈聿不听话。
沈聿依旧沉默。
突然，玻璃幕墙中的一个孩子重重栽倒在地上。
他苍白的小脸皱成一团，喉咙里溢出细弱的呜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面，蜷缩着把脸埋进臂弯里。
孩子们惊恐的围上去。
“好好看着，我记得……你小时候比他强多了。”
沈聿把涌上口腔的腥甜压下，他不能再犹豫了。
“我可以全程在实验室操作，你们可以找人在旁边观看，如果能学会自然是最好，学不会的话我为了孩子们也会听话。”
尊主没有立刻回应，他们在分辨沈聿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沈聿实在是太狡猾了，也太会演戏，以至于那日在四十层，沈聿几乎让他们以为他真的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又有一个孩子倒地，孩子们脸上是对死亡的恐惧，这完全不是应该出现在这个年纪小孩脸上的神情。
“相信我……”沈聿唇角溢出鲜血。
沈聿虽然不忍心看孩子们受伤，但现在反悔，就证明了他前面一直在说谎，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他只能硬扛着继续等下去。
足足过了一刻钟，尊主似乎是认定了沈聿没有说谎。
“好。”
疼痛和压力瞬间消失。
沈聿抬手发现，皮肤上连血丝都没有浮现，刚刚的疼痛好像只是一场噩梦，只有嘴角的血迹告诉他这一切都真实发生过。
果然，尊主有无数杀人不见血的方法。
“这些孩子我会送回蓝星，如果你不听话，他们会重新回到这里。”尊主对沈聿的妥协很满意。
沈聿快步走到玻璃幕墙前，隔着玻璃用手覆住孩子们的小手，随后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孩子们被吓到了，像受惊的雀鸟，齐刷刷缩回手。
不过两秒，最勇敢的男孩又把手掌按了上来，其他孩子便也跟着，好几双小手挤成歪歪扭扭的一排。
玻璃乳化成一片白雾，什么也看不见了。
沈聿缓缓收回了贴在玻璃上的手，转过头去，寻找尊主注视他的目光，坚定道：“不会有那一天的，我将为帝星奉献一生。”
只有前半句是承诺，也是真心话。
“有些时候真不明白，他们的家长挤破头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帝星，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沈聿沉声道：“孩子是希望和未来。”
“沈聿，别忘了，你是我培养出来最优秀的孩子，我们到现在也期待着你的α异变能够痊愈，这样你就完美无瑕了。”
沈聿垂下眼睑，隐藏起眼中闪过的恨意，他冷声道。
“你们错了，我是你们最失败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