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干部，”王小虎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他迎着李兴华急切的目光，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与他八岁年纪完全不符的沉稳与自信，“我不敢说我懂多少，但我老家，以前是给前清一个大官家放牧的。他们家就养过从西洋来的这种牛，金贵得很。我从小耳濡目染，听家里的老辈人说起过一些土方子。或许……可以试一试。”
他这话半真半假，虚虚实实，反正前尘往事，早已无从查证。但配上他此刻远超同龄人的镇定和那份好像看透一切的眼神，听在已经走投无路、急得快要撞墙的李兴华耳朵里，不啻于天籁之音。
“你……你真有办法？”李兴华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里面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再也顾不上干部的矜持，一把抓住王小虎的肩膀，手指因为用力都有些发白。
王小虎心里暗笑，‘上钩了。’
他没有被对方的激动影响，依旧保持着那种不疾不徐的语调，说得非常谨慎：“不敢说百分之百。那牛犊子先天不足，后天又失了调养，已经是油尽灯枯的局面。我那些土方子，也得看它的命够不够硬。但总比眼睁睁看着它死在你们单位后院要强。那小牛犊现在在哪儿？能带我去看看吗？我得先看看它的情况，才能判断我那些土方子管不管用。”
“能！当然能！就在我们单位后院！走走走，现在就去！”李兴华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他一把抓住王小虎的手，拉着他就要走，那急切的样子，好像晚一秒钟，牛就彻底没气了。
王小虎赶紧牵上还在旁边发愣的小牛和小花，对李兴华说：“李干部，我这两个弟妹也得带着。”
“带！都带上！一起去！”李兴华现在哪还管得了这些。在他眼里，眼前这个八岁的孩子，已经不是一个孩子，而是解决天大麻烦的唯一希望。
一行人急匆匆地离开了嘈杂的集市，朝着李兴华单位的方向大步走去。
十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一处挂着“北平市军管会后勤部”牌子的大院。院门口站着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战士，神情严肃，目光锐利。看到李兴华带着三个小孩过来，战士立刻上前盘问。
李兴华掏出自己的工作证，简单解释了几句，战士才放行。
穿过整洁的前院，李兴华带着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后院的一个偏僻角落。这里临时用几块破旧的木板和油布，搭了个极其简陋的小棚子。王小虎刚一走近，就闻到了一股混杂着牛犊腥臊、草料腐烂和药渣的难闻气味。
棚子底下，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草，但很多已经受潮发黑。一头身形瘦小得可怜、皮包骨头的小牛犊，正蜷缩在角落里，了无生气地躺着。它身上的黑白花纹倒是很漂亮，是标准的荷斯坦奶牛样式，但毛发干枯打结，毫无光泽，像一丛被霜打过的枯草。它的眼睛半睁半闭，眼角还挂着干涸的眼屎，小小的鼻孔里，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
“哥，它好可怜啊……”王小花看到小牛的样子，忍不住小声说道，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同情和难过。她下意识地攥紧了王小虎的衣角。
王小牛也抿着嘴，默默地看着，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担忧显而易见。
李兴华看着这头小牛，满脸都是愁容和无奈，他叹了口气，对王小虎说：“你瞧瞧，就这副模样。我们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小米粥、豆浆、羊奶，什么都试过，就是喂不进去。请了城里最好的兽医来看，也只是开了几副药，说是听天由命。兽医断言，估计就这一两天的事了。”
王小虎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他甚至不需要动用精神力，光凭被灵草改造过的敏锐五感，就能判断出这小牛确实是油尽灯枯了。严重营养不良导致的多器官衰竭，肠胃功能彻底紊乱，生命力正在飞速地、不可逆转地流逝。
但在他眼里，这都不是事儿。
他心里门儿清。别说现在还剩一口气了，就算真的刚断了气，只要时间不长，他一滴精纯的灵泉下去，都能给它把魂从阎王爷那儿硬生生拉回来。之前做的生肌散能瞬间愈合伤口，三合百补羹能大补元气，这些神物用在牛身上，效果只会比用在人身上更夸张。
‘这牛，稳了。’王小虎心里已经有了百分之二百的把握。
“怎么样？小虎同志，有……有办法吗？”李兴华蹲在他身边，紧张地问道，声音压得极低，手心紧张得全是汗。
王小虎缓缓站起身，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平静。他转过身，看着李兴华，一字一句地说道：“李干部，这牛，想救活，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你快说！只要能救活，什么都行！”李兴华急切地追问。
“得换个地方，换个懂行的人，用特殊的料，一天十二个时辰地精心照料着。”王小虎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把它放在你们这儿，人来人往，阳气太重，冲撞了它本就虚弱的元神。而且这地方阴冷潮湿，它又这么虚，待下去只会加速它的死亡。神仙来了也难救。”
“换个地方？”李兴华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想到了流程和规定，“换哪儿去啊？这……这可不好办。”
王小虎指了指自己，眼神坚定：“我家。南锣鼓巷五十号院，地方大，院子深，又清净。我来亲自照料它。”
“你？”李兴华彻底愣住了，他不是不信王小虎，而是这件事的性质太特殊，“这……这可是公家的财产，还是苏联友人送的礼物，有政治意义的。就这么让你带走，我……我担不起这个责任，不好向上级交代啊。”
“李干部，你听我给你分析分析。”王小虎知道，现在是攻心的关键时刻。他拉着李兴华走到一边，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直戳要害。
“第一，这牛放在这儿，九成九是死路一条。一旦养死了，你们单位的责任最大，说出去是你们照料不周。到时候苏联同志问起来，你们怎么交代？就说我们尽力了？这话谁信啊。”
李兴华的脸色沉了下去，王小虎说的正是他最担心的。
“第二，让我带回去养。”王小虎伸出第二根手指，“这是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没救活，那也是它命该如此，先天不足，至少责任不在你们‘照料不周’上了，我也能帮你们作证，是我领回去以后才死的。这叫责任转移。可要是……我把它养活了呢？”
王小虎看着李兴华，眼神里带着一丝洞察人心的锐利：“养活了，功劳是你们单位的，是你李干部的，是你们领导的。我不过是受你们委托，出了份力气的老百姓。里外里，你们都不亏，最好的结果是天大的功劳，最差的结果也是把责任摘出去。这笔账，您算算，划不划算？”
他又加了一剂猛料，语气变得无比诚恳：“而且，这牛要是真被我养活了，以后它长大了，产的奶，我一滴都不要，全都用桶装着，每天给你们单位送过来，给领导和同志们补身体。我只要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李兴华的呼吸已经变得有些急促了，他被王小虎这番话说得心乱如麻，但又觉得每一句都说到了点子上。
“就让我弟弟妹妹，每天能跟着分到一小碗就行。我不求别的，就图这个。”王小虎的表情诚恳无比，眼神清澈，好像真的是一个为了弟妹的口粮而绞尽脑汁、奔波劳碌的好哥哥。
李兴华被他说得彻底心动了。
王小虎的分析句句在理，把所有的利弊都清清楚楚地摆在了台面上。他看着王小虎，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两个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孩子，再看看棚子里那头出气多入气少的牛犊，心里只觉得一团乱麻。
‘这孩子……脑子太清楚了！这哪像个八岁的娃！’李兴华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但他知道，王小虎说的是对的。再犹豫下去，这牛就真死了，到时候什么都晚了。赌一把！
“好！”李兴华一咬牙，一跺脚，像是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心，“小虎同志，我就信你这一次！这牛，你带走！就按你说的，算是我们单位请你帮忙‘代养’！出了事我担着！回头我亲自跟我们领导打报告去！”
“谢谢李干部信任！”王小虎心中大喜，面上却依旧平静。
事情就这么成了！
李兴华为人爽快，办事也利落，下了决心就不再拖泥带水。他立刻叫来两个战士，找了辆单位运货的板车。
王小虎小心翼翼地将那头软得像面条一样的小牛犊抱了起来，它的身体轻得吓人，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他将它稳稳地放在铺了厚厚干净干草的板车上。
办完交接，李兴华亲自把他们送出大门，再三嘱咐：“小虎同志，全靠你了！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找我！”
“您放心。”王小虎点头应下。
回家的路上，王小虎在前面推着板车，小牛和小花一左一右地跟在旁边，满脸新奇又担忧地看着车上这个新来的、看起来快要死了的小家伙。
“哥，它叫什么名字呀？”小花仰着头问。
“还没想好，等它能站起来了，我们再给它起个好听的名字。”王小虎柔声说。
“那……它会站起来吗？”小牛也小声地问。
“会的。”王小虎的回答斩钉截铁。
终于，他们回到了南锣鼓巷五十号院。
王小虎反手将那扇厚重的院门“哐当”一声关上，又从里面插上了那根有成人胳膊粗的巨大门栓。
随着门栓落下的沉重声响，外面的一切喧嚣和复杂，都被彻底隔绝。
门内，是属于他们兄妹三人的、绝对安全和自由的王国。
他将板车推进院子中央，看着车上奄奄一息的小牛犊，又看了看身边满眼期待和担忧的弟弟妹妹，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而自信的笑容。
“哥，它能活吗？”小牛担忧地问，他伸出小手指，想碰碰小牛犊，又怕把它碰坏了，不敢真的落下。
王小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蹲下身，先是拿出一块干净的布，沾了些清水，极其轻柔地帮小牛犊擦拭了一下脸和嘴角。然后，他才摸了摸小牛犊干枯的皮毛，触手冰凉。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掌控一切的光芒，轻声对弟妹说：
“当然能活。在我们家，就没有活不成的东西。”
他心念一动，一个晶莹剔透、好像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小瓶子，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瓶子一出现，小牛和小花就见怪不怪了。他们知道，哥哥有神仙宝贝，能变出好多好多好东西。
王小虎拔开瓶塞，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沁人心脾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那香味好像带着生命的气息，只是闻上一口，就让小牛和小花感觉浑身的疲惫都一扫而空，精神为之一振。
“看着，”王小虎对弟弟妹妹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庄重，“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他小心翼翼地将玉瓶倾斜，一滴散发着莹莹绿光、如同最纯净的祖母绿宝石一般的液体，从瓶口凝聚，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泽，然后，缓缓滴落。
这滴液体，是灵泉水的精华，是他用精神力高度凝练而成，蕴含着磅礴的生命能量。
“滴答。”
一声轻响，那滴绿色的液体精准地落在了小牛犊干裂的嘴唇上。
瞬间，奇迹发生了。
那滴液体好像拥有自己的生命，一接触到牛犊的嘴唇，就立刻化作一缕淡绿色的水汽，顺着它的嘴角和鼻孔，无声无息地渗了进去。
躺在板车上一动不动的小牛犊，身体猛地、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哥，它动了！”小花第一个发现了，她激动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压低了声音惊呼，大眼睛里充满了不敢相信。
王小牛也死死地盯着，小小的拳头攥得紧紧的，连呼吸都忘了。
王小虎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他们安静，继续观察。
只见一股肉眼可见的、淡淡的绿色光晕，从小牛犊的口鼻处开始，如同水波一般，缓缓地向它全身蔓延开来。
绿光所过之处，那些干枯打结、毫无光泽的黑白毛发，竟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变得柔顺、光亮。就像是干涸的土地得到了春雨的滋润，枯萎的草木重新焕发了生机。
原本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开始变得清晰、平稳，虽然依旧虚弱，但已经有了节奏。它胸口的起伏，也从几乎静止，变得肉眼可见。
最神奇的变化发生在它的眼睛上。那半睁半闭、毫无神采的眼睛，眼角的污垢像是被无形的力量融化了一般，自行脱落。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完全地睁开了。
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珠像两颗黑色的宝石。一开始，眼神还有些迷茫和空洞，但很快，那空洞就褪去了，取而代代的是一丝灵动和生气。它转动着眼珠，好奇地打量着围在它身边的王小虎三兄妹。
“活了……活了！哥，它真的活了！”小花再也忍不住了，开心地小声欢呼起来，拉着王小虎的胳膊直晃悠。
王小牛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灿烂的笑容，他跑到板车另一边，学着哥哥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小牛犊重新变得柔软的皮毛。
小牛犊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善意，非但没有害怕，还把小脑袋往他的手心蹭了蹭。
“还没完呢。”王小虎笑着说。
他又倾斜玉瓶，再次滴下了一滴灵泉精华。
第二滴下去，效果更加惊人。小牛犊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丰盈起来，虽然依旧瘦小，但已经不是那种皮包骨头的恐怖模样，身上有了一点肉感。它的四肢，也不再是软绵绵地摊着，而是开始微微地蜷缩、伸展，好像在积蓄着力量。
它张开小嘴，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但却清晰可闻的“哞”声。
这声牛叫，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
小牛犊用前腿支撑着板车，晃晃悠悠地、颤颤巍巍地，竟然想要站起来！
它尝试了第一次，失败了，又摔了回去。
它尝试了第二次，前腿站稳了，但后腿无力，又跪了下去。
王小虎兄妹三人谁都没有去扶，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用眼神给它加油。
终于，在第三次尝试时，这头刚刚还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小牛犊，在吸收了两滴灵泉精华后，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四条腿同时用力，晃动了几下之后，奇迹般地，稳稳地站在了板车上！
虽然身形还有些摇晃，但它确实是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了！
“哇——！”
小花和小牛再也忍不住，同时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王小虎的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他看着眼前这头重新焕发生机的小牛犊，看着身边欢呼雀跃的弟弟妹妹，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掌控感。
“好了，我们把它抱下来，该给它建个新家，再准备点好吃的了。”王小虎说着，带着弟弟妹妹，还有小牛犊进了灵草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