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号院,堂屋里那盏新买的煤油灯被捻亮到了极致,温暖的橘黄色灯光,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亮堂堂的。
桌上,那场由八道硬菜组成的“杀猪菜”盛宴,刚刚落下帷幕。
杯盘狼藉的景象,非但没有一丝杂乱,反而像是一枚沉甸甸的功勋章,无声地昭示着刚刚那场战斗的酣畅淋漓。空气中,红烧肉的甜香、蒜泥白肉的咸香、酸菜肥肠的酸爽……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富足而踏实的烟火气,钻进人的鼻孔,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满足。
王小虎舒舒服服地靠在崭新的太师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对面两个瘫在椅子上、几乎要滑到地上去的小家伙,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嗝儿——”
王小花毫无形象地打了一个长长的、带着肉香的饱嗝,小脸上满是幸福的油光。她心满意足地拍着自己圆滚滚、挺得像个小西瓜一样的肚皮,小嘴里奶声奶气地哼哼着:“哥哥,小花……小花真的吃不下一丁点儿了……感觉肚子里……咕咚咕咚……装了一整头猪……要爆炸啦……”
她的小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王小虎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蛋。
“我……我也吃不下了。”王小牛的脸蛋红扑扑的,像熟透了的苹果,说话都带着一股满足的憨劲儿。他虽然没妹妹那么夸张,但也靠在椅子上一动不想动,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浸泡在暖洋洋的热水里,舒服得想哼哼。
“瞧你们俩这点出息。”王小虎笑着摇了摇头,嘴上虽然在调侃,心里却比喝了蜜还甜。
没有什么比亲手喂饱自己的家人更让人有成就感了。
他站起身,开始麻利地收拾碗筷。碗是前几天在集市上新买的,白底蓝花,厚实得很。他将剩菜用碗扣好,留着明天早上热热吃,然后把碗筷一一端到院子里的水井旁。
井水清冽,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他打上一桶水,用新买的丝瓜瓤和皂角细细地清洗着每一个碗碟。
看着两个小家伙还在椅子上挺着肚子回味无穷,一脸傻笑,王小虎擦了擦手,笑着说道:“好了,肚子填饱了,可不能光坐着不动,不然晚上睡觉要积食了。还记不记得哥哥昨天说什么了?”
“记得!”王小花一听,眼睛“噌”地又亮了,好像刚才那个喊着肚子要爆炸的小馋猫不是她一样。她骨碌一下从椅子上滑下来,像只小炮弹一样冲到王小虎身边,仰着油乎乎的小脸,满眼都是期待:“哥哥说,明天带我们去什刹海钓鱼,喝鱼汤!”
“钓鱼!”王小牛也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
“去哪里钓呀?水里有大鱼吗?”王小花拽着哥哥的衣角,好奇地问,“有……有今天吃的猪肉那么大的鱼吗?”
天真烂漫的话语让王小虎忍俊不禁,他刮了刮她油乎乎的小鼻子,笑道:“当然有。什刹海的鱼多着呢,只要咱们本事够,别说猪那么大的,就是比小牛还大的鱼,说不定都能钓上来。”
“哇!”两个小家伙齐齐发出一声惊叹。
“不过啊,”王小虎话锋一转,“想钓大鱼,得先有趁手的家伙事儿。走,肚子填饱了,咱们去干点正事。哥哥带你们去做几根神仙鱼竿!”
他心念一动,根本不用弟弟妹妹反应,一道柔和的白光闪过,兄妹三人瞬间从灯火通明的堂屋,进入了灵气氤氲的灵草空间。
一进入空间,那股温润如水的灵气便如同最轻柔的薄纱,扑面而来。瞬间就冲淡了饱食后的慵懒,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连肚子里的饱胀感都消散了不少。
王小虎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径直走向空间角落的那片竹林。
这片竹林,是当初从山贼的战利品里找到的几根不知名竹根,随手种下的。没想到在灵泉水的滋养下,不过一两年光景,就长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海。
这里的竹子,与外面的凡品截然不同。每一根都笔直挺拔得像是站岗的哨兵,竹身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通透的淡青色,在空间自带的柔和光线下,仿佛是工匠用一整块上好的翡翠精心雕琢而成。竹叶细长,翠绿欲滴,在空间内无风自舞,发出沙沙的轻响,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灵性。
“哇,哥哥,这里的竹子好漂亮啊!比我们在山上看到的那些黄不拉几的竹子漂亮一百倍!”王小花仰着小脸,满眼都是小星星,忍不住伸出小手,轻轻地摸了摸一根竹子的竹身,触感冰凉温润,像是在摸一块玉。
“嗯,用它们做的鱼竿,我看钓龙王爷都断不了。”王小牛则是一本正经地伸出小手,学着大人的样子,用力推了推一根最粗的竹子。那竹子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根部纹丝不动,坚韧异常。
王小虎满意地点点头。他目光扫过,凭借着远超常人的眼力,一眼就相中了几根粗细、长短、竹节间距都恰到好处的灵竹。
他从储物区拿出那把从山贼手里缴获的、被他重新打磨开刃过的砍刀,递给王小牛:“小牛,你来。看到那根碗口粗的没?用上力气,一刀,把它给哥哥砍断。”
“好嘞!”王小牛他接过砍刀,没有丝毫犹豫。走到那根比他腰还粗的灵竹前,他扎稳马步,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哥哥平日里教导的运气法门,将修炼出的内息沉入丹田,再猛地贯通至双臂。
“嘿!”
他大喝一声,手臂肌肉微微鼓起,手中的砍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用尽全力朝着那根碗口粗的灵竹横劈过去!
只听“咔嚓”一声,这声音远比普通竹子断裂时要清脆、响亮得多,更像是玉石碎裂的声音!
那根坚韧无比,寻常三五个壮汉用斧子都得轮番砍上半天的灵竹,竟被他一刀两断!
切口平滑如镜,在光线下甚至还泛着淡淡的玉色光泽。
“哥哥,我也要!我也要砍!”王小花见状,不甘示弱地跑过来,抢着要表现。
王小虎笑着又指了一根细一点的,也就成人胳膊粗细。王小花学着哥哥的样子,娇喝一声,双手握着对她来说有些沉重的砍刀,也成功将灵竹砍断了。虽然切口歪歪扭扭,但她还是高兴得在原地又蹦又跳,像一只打赢了架的骄傲小孔孔雀。
兄妹三人合力,很快就砍倒了五六根灵竹。
王小虎开始细心处理。他先是削去竹节和枝丫,然后拿起一根砍好的竹竿,对王小牛说:“小牛,你来帮我。看到这竹子还有一点点弯吗?你抓住两头,别用蛮力,听我的口令,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它给我掰直了。”
“好!”王小牛应了一声,抓住竹子两端。他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哥哥教的控制力气的心法,手上缓缓用力。那根成年人都很难撼动的灵竹,在他手里就像一根柔韧的面条,随着王小虎的指挥,被轻而易举地校正得笔直如剑。
王小虎在一旁看着,不住地点头。‘不错,对力量的控制又进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光有力量是莽夫,懂得控制才是强者。’他心里暗自赞许。
接着,他将笔直的竹子按照长短粗细,截成几段,用来制作可以伸缩的插节式鱼竿。这样既结实坚韧,又方便携带,不然扛着几根三四米长的竹竿去什刹海,也太扎眼了。
到了最需要耐心的打磨接口的步骤,王小花自告奋勇地拿着一块从空间小溪边捡来的、质地细腻的砂石,有模有样地在旁边帮忙。
她学着哥哥的样子,抓着一截竹子,拿起砂石用力一搓,结果“咔”的一声,力气用大了,直接在光滑如玉的竹节上磨出了一道深深的划痕。
“哎呀!”王小花吓了一跳,吐了吐小舌头,不好意思地看着哥哥,小手背到了身后。
“没事。”王小虎笑着摸摸她的头,温和地说,“你力气也很大,所以不能像普通人那样干活。来,哥哥教你,感觉一下,用心去感觉,咱们要用巧劲儿,不能用蛮力。像这样,轻轻地……”
他握着小花的手,引导她如何控制肌肉的收缩,将力量精准地用在需要打磨的地方,而不是一股脑地全使出去。
王小花冰雪聪明,在哥哥手把手的教导下,很快就掌握了诀窍。虽然速度慢了点,但她打磨出来的接口光滑平整,严丝合缝,做得格外认真。
鱼线,王小虎选用了一种空间里特有的、不知名的青藤。这青藤细如发丝,通体青碧,柔韧异常。他扯下一根,递给弟妹:“你们俩试试,一人抓一头,看能不能把它扯断。”
王小牛和王小花立刻来了兴趣,一人抓住一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小脸都憋得通红,那细细的青藤却纹丝不动,连一丝拉伸的迹象都没有。
“哥哥,这个好结实啊!比咱家牛圈里的牛筋还要结实一百倍!”王小花惊讶地松开手,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那是,用它做鱼线,钓上大鲨鱼都断不了。”王小虎开着玩笑,熟练地将青藤缠绕在鱼竿顶端,打了个牢固的结。
最关键的鱼钩,就更有意思了。
他从山贼留下的那堆破烂杂物里,翻出了几颗锈迹斑斑、又粗又长的铁钉。
“哥哥,这钉子都生锈了,能用吗?”王小花好奇地问。
“看好了,”王小虎神秘一笑,“哥哥给你们变个魔术。”
他将铁钉放在掌心,心念一动,一小簇精纯的灵力火焰“呼”的一下凭空燃起,将铁钉包裹在内。那火焰温度极高,却不伤他分毫。铁钉上的铁锈瞬间被烧尽,整根钉子变得通红透亮。
他用一把小钳子夹起烧红的铁钉,放在另一块当做铁砧的平整石头上,拿起一把小锤子,“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
火星四溅,王小牛和王小花都看呆了,小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哥哥手上的动作。
在“悟性逆天”的加持下,王小虎的动作行云流水,虽然是第一次干这活,却好像是干了一辈子铁匠活的老师傅。敲打、弯折、用灵泉水淬火、再用细砂石打磨……
很快,几枚闪着幽幽寒光、锋利无比的鱼钩就做好了。那鱼钩带着倒刺,造型、锋锐程度,比王小虎记忆中前世在渔具店里看到的所谓精品鱼钩还要精致百倍。
不到一个时辰,三根造型古朴又精致美观的“神级”鱼竿便宣告完工。鱼竿通体淡青,温润如玉,入手微沉,伸缩自如,坚韧无比,简直不像是凡间之物。
“来,一人一根。”王小虎将两根小号的鱼竿递给弟妹。
“哇!我的鱼竿!”王小花抱着比自己还高的鱼竿,爱不释手地来回抚摸,小脸上写满了骄傲。
王小牛也拿着自己的鱼竿,学着哥哥的样子在空中挥了挥,只听“呼”的一声轻响,竟带起了虎虎风声,可见其韧性与硬度。
看着他们开心的样子,王小虎满意地点了点头。“明天,就靠你们俩建功立业,给哥哥钓一锅鲜美的鱼汤回来。”
做完鱼竿,王小虎看着剩下的一些竹子边角料,心中又冒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他想起了穿越前,自己为数不多的一个爱好——吹笛子。
那时候,在2025年的大城市里,他是个标准的“打工牛马”。没日没夜地加班,加到绝望,加到麻木,感觉自己就像一颗被拧得死死的螺丝钉。只有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候,一个人在狭窄的出租屋阳台上,对着城市的万家灯火,吹上一曲,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而不是一台冰冷的、只会工作的赚钱机器。
如今,生活安定,衣食无忧,他想把这份雅致和宁静,也带给自己的弟弟妹妹。
他不想他们只知道生存和打架,也该懂得一些风雅,享受生活本身的美好。
他挑选了一根竹节匀称的细竹,按照记忆中的方法,开始制作笛子。钻孔、打磨、调音……这些对现在的他来说易如反掌。
很快,三支长短不一的竹笛就做好了,一支给自己,两支小巧玲珑的给弟弟妹妹。
夜幕降临,灵草空间里的天空,也模拟出繁星点点的夜景,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天边。
兄妹三人坐在小木屋前的草地上,周围是此起彼伏的虫鸣和淡淡的草木清香。
王小虎将一支笛子横在唇边,深吸一口气,一串悠扬婉转的旋律便从笛孔中缓缓流淌而出。
他吹的是一首前世很熟悉的曲子,曲调宁静而悠远,带着一丝对过往的怀念,和对现在安宁生活的无限珍惜。
笛声里,有他前世在格子间里无尽的疲惫和孤独,有被泥头车撞死前对生命的遗憾与不甘,更有穿越后找到弟妹的狂喜与庆幸,以及此刻,手握一切、亲手缔造幸福的满足与安宁。
王小牛和王小花立刻被这从未听过的美妙声音吸引了。
他们停止了打闹,安安静静地并排坐着,仰着小脸,痴痴地看着月光下吹笛子的哥哥。
他们听不懂曲子里的复杂情感,但他们能感觉到,那音乐里有哥哥的温柔,有家的温暖,有吃饱穿暖的安心,还有对未来的美好期盼。那声音,就像空间里的灵泉水,缓缓流过他们的心田,洗去了自记事以来所有的不安、恐惧和疲惫。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空间里好像都安静了许多。
“哥哥……真好听。”王小花由衷地赞叹道,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比林子里的黄鹂鸟叫得还好听。”
“哥哥,我也想学。”王小牛看着王小虎手里的笛子,眼神里充满了渴望。他觉得,这声音能让人心里变得很静,很舒服。
“好,都教给你们。”王小虎笑着将两支小笛子递给他们。
他看着两个有模有样学着吹气的弟弟妹妹,一个把笛子吹成了“噗噗”的漏风声,一个鼓着腮帮子半天吹不出一个响,不由得笑出声来,心中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柔软。
‘等再过几年,日子彻底安稳下来了,一定要送他们去上学,读最好的学校。’他暗暗下定决心,‘小牛聪明沉稳,小花活泼灵动,他们都这么聪明,不能埋没了。将来一定要让他们出人头地,过上真正的好日子,不是只为了吃饱穿暖,而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这一夜,兄妹三人在温馨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中,睡得格外香甜。
王小虎已经开始期待,明天带着全副武装的弟弟妹妹去什刹海钓鱼,会是怎样一副有趣的景象。他甚至在想,用这灵竹鱼竿、青藤鱼线,会不会真的钓上来什么大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