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虎心中那股子狂喜劲儿,就像是刚出锅的滚油,滋啦啦地沸腾着。
他的意识化作一道虚影,在刚刚开辟出的百亩海域上空盘旋了好几圈,贪婪地将蔚蓝的海水、金色的沙滩、五彩的珊瑚礁,每一处细节都像是刻钢板一样,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闻着那带着咸湿味道的空气,他恨不得立刻就一个猛子扎下去,看看这海里到底藏了多少好东西。
但他硬是把这股冲动给死死按了下去。
‘不急,不急。海就在这儿,跑不了。天天都能看,天天都能捞。’
王小虎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更紧急,关系到未来能不能安稳捞海鲜的大事等着他去做。
心念一动,王小虎的意识瞬间退出了灵草空间。
他睁开眼,房间里依旧安静,只有窗外那棵老槐树上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他没有丝毫耽搁,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好,趿拉着就快步跑到了后院的柴房。
柴房里堆着些木料和干草,散发着一股干燥的气味。
随着他的意念,那个在野鸭淀水底摸出来的,沉重、冰冷、散发着浓重铁锈味的大铁箱,“咚”的一声闷响,凭空出现在了柴房的地面上,激起一圈淡淡的灰尘。
他从墙角里翻找出一块原本给牲口垫窝棚用的粗麻布,虽然有些旧,但还算干净结实。他费力地将这个大铁箱严严实实地包裹了三层,打上一个牢固得用牙都咬不开的死结,这才弯下腰,双臂用力,将它一把抱了起来。
铁箱的分量极重,估摸着至少有七八十斤,寻常大人搬着都费劲。
但王小虎如今的力气何止是今非昔比,经过灵泉和功法的淬炼,他的身体里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这分量十足的“大宝贝”在他怀里,也就是一袋子大米的重量,抱着走上几里地,脸不红气不喘。
他抱着东西,没有走正门,而是悄无声息地从后院那扇不起眼的小门溜了出去,熟练地绕过几条小胡同,汇入了南锣鼓巷的主街。
这一次,他的目标非常明确——位于城中心的,北平市军事管制委员会驻地!
清晨的阳光温和而不刺眼,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走在刚刚解放了几个月的北平街头,王小虎感受着这座古老都城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道路两旁,许多店铺的门板还上着,偶有几家开门的,比如“瑞蚨祥”的绸缎铺子,“内联升”的鞋店,也都只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半扇门,掌柜的和伙计站在门口,眼神里带着几分观望。
街上的行人不多,偶尔能看到几个穿着长衫、戴着瓜皮帽的老先生,提着鸟笼慢悠悠地走着,但更多的是穿着灰扑扑的短褂、粗布裤子的普通百姓。他们的脸上还带着长年累月留下来的菜色,但那股子在逃荒路上随处可见的麻木和绝望,却悄然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夹杂着茫然、好奇,以及一丝微弱却顽强的,叫做“指望”的东西。
王小虎抱着怀里沉重的铁箱,小小的身板走得笔直,步履稳健,气息平稳。
他的大脑,则在以一种超乎常人的速度高速运转,一套堪称完美的说辞和应对方案,已经在脑海中反复推演了不下十遍,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表情,都悄然成型。
‘这个箱子,必须上交,而且要第一时间上交!’
‘留在手里就是个定时炸弹,纯属给自己找不痛快。万一被那个叫什么‘夜枭’的特务顺着线索找上门来,就算我不怕他,能一巴掌拍死他,可弟弟妹妹呢?他们还在长身体,需要的是安宁。我可不想天天跟特务玩捉迷藏,我还要种田养猪吃海鲜呢!我的目标是岁月静好,不是打打杀杀!’
‘而交上去,性质就完全变了。这不仅仅是功劳,是泼天的功劳!’
‘怎么交,这里面有讲究。不能显得我太聪明,也不能太傻。一个八岁孩子的身份,就是我最好的伪装,是天然的保护色。’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继续盘算。
‘说辞就用最简单也最真实的:昨天带着弟弟妹妹去野鸭淀玩,在水边摸鱼抓虾的时候,无意中从泥里摸出来的。这个理由天衣无缝,小孩子的好奇心和无法解释的运气,是最好的解释,谁也挑不出毛病。’
‘见到李干部之后,态度要不卑不亢。既要表现出一个穷苦出身、但真心拥护新社会、明辨大是大非的孩子的淳朴形象,又要不经意间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让他对我更加高看一眼,觉得我这孩子不简单。’
‘最关键的一点,要突出‘主动’两个字。主动上交!这在当前这个时期,是政治觉悟的直接体现,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奖励,我一个字都不能提。他们给什么,我就收什么。钱和物都是次要的,我也不缺那点。我真正要的,是通过这件事,和军管会,尤其是和李兴华干部,建立起一道牢固得无法撼动的善意连接。让‘王小虎’这个名字,在他们的档案里,挂上一个‘思想进步’、‘背景可靠’、‘有大功于新中国’的标签。这,才是比那满满一箱子金条更珍贵的护身符!有了这个护身符,以后别说斜对门那帮子人了,就算是真真正正的地头蛇想打我们家的主意,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这下,才算是彻底稳了!’
思绪电转间,军管会那座庄严肃穆的苏式风格建筑,已经出现在了街角。灰色的墙体,高大的门窗,门口飘扬着鲜艳的红旗,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门口,两名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战士正像两棵青松一样笔直地站岗,表情严肃,眼神如同出鞘的利剑,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王小虎深吸一口气,小脸上恰到好处地挤出了一丝孩子面对威严场所时该有的紧张和局促,但他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畏惧和退缩,抱着那个与他身形不成比例的巨大布包,径直朝着大门走了过去。
“站住!”
他刚一靠近大门五米范围,一声沉稳有力、中气十足的低喝便响了起来,震得人耳朵嗡嗡的。
右边那个年纪稍长、脸膛黝黑的战士目光如炬,像鹰隼一样紧紧锁定着王小虎和他怀里那个巨大的包裹,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王小虎立刻停下脚步,仰起头,正准备开口说话。
左边那个看起来更年轻一些,脸上还有点青春痘的战士却“咦”了一声,脸上那钢铁般严肃的表情瞬间融化,像是冰雪遇到了太阳,变得有些惊讶和亲切。
“是你啊,小虎同志!”他笑着认出了王小虎,还挺热情地打了个招呼,“我记得你,前些天帮我们单位把牛治好的那个孩子!嘿,你可真是厉害啊!我们都听说了!”
另一名年长的战士闻言,也放松了警惕,锐利的眼神变得柔和下来,同样笑着说:“哦,我想起来了,是这孩子。李干部后来还跟我们念叨过好几次,说你是个好孩子,有本事,让我们见了你客气点。小虎,你这是抱的什么啊?看着可不轻省,来找李干部吗?”
王小虎心里一暖,知道自己上次的善举和李兴华的善意,已经在这里为他铺好了路。这感觉不错,省了不少事。
他仰起小脸,看着眼前这两位对他态度明显友善的解放军叔叔,用一种非常认真、甚至带着一丝孩子气的庄重语气,一字一句地,清晰无比地说道:“两位解放军同志好。”
他先是规规矩矩地问好,然后才接着说:“我找李兴华干部,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他汇报!”
他特意加重了“非常”两个字的语气,小脸绷得紧紧的,显得格外严肃。
两个战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好奇。重要的事情?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天大的事?
王小虎没有让他们等太久,继续用他那清脆的童音,扔出了一颗重磅炸弹:
“我怀里抱的这个东西,是我昨天下午,带着弟弟妹妹去城郊的野鸭淀玩的时候,从水底下摸出来的。我……我怀疑……它跟潜伏的光头党特务有关系!”
“轰!”
这话就像一颗炸雷,在两个战士的耳边轰然炸响!
他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和骇然!
“你说什么?特……特务?!”年轻战士的声音都变了调,眼睛瞪得像铜铃,手下意识地就握紧了手里的步枪,指关节都捏白了。
年长的战士反应更快,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按住王小虎的肩膀,那力道之大,几乎要把他按进地里。他猛地压低声音,嘴唇凑到王小虎耳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急切的语气说道:“小虎!这话可不敢乱说!这可是天大的事!你确定吗?”
“我不确定。”王小虎的回答滴水不漏,他仰着头,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但是这个箱子又沉又怪,上面还有我看不懂的洋码子,不像是咱们老百姓用的东西。而且,它是从水底最深的泥里捞出来的,要不是我运气好,脚踩到了,根本发现不了。我爹娘虽然死得早,但也教过我,现在是新社会了,遇到这种搞不懂的怪东西,绝对不能自己留着,要交给政府,交给解放军同志,这样最放心。”
这番话说得又淳朴又在理,条理分明,瞬间打消了两个战士心里最后一丝疑虑。
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懂什么?但他知道要交给政府,这就是觉悟!
“好!好孩子!觉悟真高!”年长战士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掩饰不住的赞赏和激动,他不再有任何犹豫,“你等着!你站在这里别动!千万别动!”
说完,他松开手,一个转身,迈开两条大长腿,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了庄严的大楼,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一连串“蹬蹬蹬”的急促声响。
没过两分钟,一阵比刚才更加急促、更加混乱的脚步声从楼里传来。
李兴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楼里冲出来的,他一边跑一边整理着自己有些歪斜的帽子,脸上带着焦急、不敢置信和极度震惊混杂在一起的复杂神情,连风纪扣都忘了扣。
“小虎?!”他离着老远就喊了起来,嗓子都有些劈了,一眼就看到了抱着巨大布包,像个小门神一样杵在门口的王小虎,“门口的警卫小张说,你……你发现了特务的东西?”
“李干部。”王小虎看到他,沉稳地点点头。
“我的老天爷!”李兴华一个急刹车停在王小虎面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喘着粗气。他指着王小虎怀里的布包,脸色无比严肃,眼神里透着一股火烧眉毛的急切:“小虎,别在这儿说!跟我来!快!到我办公室里说!”
他亲自上前,一把拉住王小虎的胳膊,几乎是拖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快步来到了自己位于二楼的办公室。
“砰”的一声,李兴华反手就把门关死,还上了锁,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视线和声音。
他这才指着自己办公桌前的地面,沉声说:“放这儿吧。”
王小虎将沉重的铁箱“咚”的一声放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然后他退后两步,站得笔直,将昨天在野鸭淀发现箱子的经过,用一个好奇心重、运气好的孩子的视角,添油加醋但又合情合理地,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李兴华蹲下身,神情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他小心翼翼地解开那块粗麻布的死结。
当那个锈迹斑斑,边角带着明显磕碰痕迹,但整体结构依然坚固,带着浓烈军用风格的铁箱子完全暴露出来时,他的呼吸瞬间就停滞了。
作为一名从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老革命,他一眼就认出,这绝对不是普通民用的东西!这上面的锁扣和箱体结构,分明就是美式军用物资箱的制式!
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从墙角找来一根撬棍,对着箱子的锁扣处,屏住呼吸,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吱嘎——”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后,箱子被猛地撬开。
看清楚箱子里的东西那一刹那,李兴华的瞳孔猛地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一部保养得极好,油光锃亮,带着复杂旋钮和精密表盘的美式军用大功率电台,正静静地躺在防震的填充物里!
电台旁边,还有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物,他颤抖着手打开一看,赫然是一把乌黑锃亮的勃朗宁手枪,旁边还有两个压满了黄澄澄子弹的备用弹匣!
而在电台和手枪的夹层里,一本薄薄的、用特殊油纸包裹的密码本,安静地躺在那里!
“嘶——”
李兴华倒吸一口冰冷的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蹭”的一下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豁然起身,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老虎,在不大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脚步又快又重,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凝重,再到后怕,最后,统统化为了一股滔天的、难以抑制的狂喜!
他猛地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那部电台和密码本,嘴里喃喃自语,声音都在发抖:“是它……是它!就是它!‘夜枭’!我们追查了三个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夜枭’!他的发报信号特征,跟这台电台的型号功率完全吻合!他妈的,原来这王八蛋一直潜伏在北平!”
‘我的老天爷啊!这……这简直是泼天的功劳啊!’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解放初期的北平,这样一部大功率电台和一本核心密码本,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足以挖出一个潜伏极深、级别极高的特务组织!足以粉碎一场已经箭在弦上,针对我们新政权的巨大阴谋!足以拯救无数我们同志的生命!
而立下这件能上报中央的天大功劳的,竟然是眼前这个,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身高才到自己腰间的八岁孩子!
李兴华的大脑一片轰鸣,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亢奋和不真实的感觉里,心脏“怦怦”地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就在他激动得快要原地爆炸的时候,王小虎那清脆又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对了,李干部,”王小虎像是才想起来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似的,很自然地补充了一句,“您前些天送来的那二十头小牛犊,现在都养好了,活蹦乱跳的,一头都没死,个个都能吃能跑了,比送来的时候还胖了一圈。”
“噗——”
李兴华正处于情绪的顶峰,被王小虎这句轻描淡写的话直接干蒙了。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出现了长达三秒的空白。
他缓缓地、一帧一帧地转过头,眼睛瞪得溜圆,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王小虎,下意识地反问:“什……什么玩意儿?都……都好了?”
那可是二十头啊!二十头被苏联专家判了死刑,眼看就要断气的牛犊子啊!这才几天功夫?都好了?这怎么可能?!
“嗯,都好了。”王小虎说得理所当然,好像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小脸上满是真诚。
李兴华看着眼前这个沉稳得不像话、好像一切尽在掌握的孩子,再看看地上那能捅破天的特务电台,心里瞬间涌起一股又好气又好笑,又无比欣赏和震撼的荒谬感觉。
‘我的老天爷!这孩子到底是个什么宝贝!救牛的本事简直神乎其技,跟神仙手段似的,现在……现在又给我搞出这么大一件事!’
他用力地摇了摇头,把那二十头活蹦乱跳的牛犊子的事暂时从脑子里甩出去,他知道,现在不是处理牛的时候。
他猛地转过身,快步走到王小虎面前,双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肩膀上,眼睛里闪烁着激动到无以复加的光芒,连声音都因为过度激动而有些颤抖:“小虎!好!你干得太好了!你……你为人民,为我们新中国,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只是反复地,翻来覆去地说着“好孩子”、“立大功了”。
好半天,李兴华才强行平复下自己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他看着王小虎,那眼神无比柔和,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喜爱和发自内心的感激。
“小虎,这件事太重要了,我必须马上上报给我的上级!奖励,组织上绝对不会亏待你!钱、物、荣誉,你应得的,一样都不会少!但这些,都是次要的!”
李兴华的语气变得郑重无比,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最重要的是,你用你的行动,向组织证明了,你是一个立场坚定、觉悟极高、可以完全信任的好孩子!是我们自己人!”
他看着王小虎,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这是老天爷送给新中国的一块宝贝疙瘩。
一个绝妙的主意,在他心里瞬间成型,并且打定了主意。
“走!小虎,今天什么都别说了!你也别回去了!”李兴华脸上露出一个爽朗无比的笑容,拉着王小虎的手就往外走,“你救了我那二十头牛,现在又为国家立了这么大的功,我今天必须得好好谢谢你!你现在就跟我走,先把你弟弟妹妹都接上,今天晚上,上我家里吃饭去!让你婶子给你们做最好吃的红烧肉!”
不等王小虎开口拒绝,李兴华就大手一挥,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这是命令!必须来!你要是不来,就是看不起我这个李大哥!”
他心里热乎乎地想着,这样的好苗子,可得牢牢地抓在身边,这不光是国家的宝贝,也是他李兴华今天认下的忘年交!必须得让他跟自己家那两个臭小子,还有同岁的大女儿红英多亲近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