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想贴嘛!”宋明珠撒娇,“那么大扇门,难不成还贴不下我这么点画?”
这事儿不光梅氏不答应,宋长河也很为难。
“明珠啊,那门上贴门神,是驱邪避凶保平安、祈求吉祥的意思!没有谁家……贴别的呀!”
“……”宋明珠皱着眉想了想,指着堂屋大门后面道,“那贴门后面总行吧?”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无可奈何地点头。
“行吧……”
宋明珠得了准许,亲自动手,糊了米汤,小心翼翼地把画儿贴上去。
然后退后两步,审视几眼,觉得真好看。
“看,这就是我们全家!”
来年再多一个,阖家喜乐。
腊月二十九这天早上,天上又在下雪。
村正带着自家老幺,来接梁师傅师徒俩去他家过年。
今年没有三十,二十九就是过年了。
“梁师傅郑师傅,去我家过年吧!”村正极其热情地邀请道。
他是真心的。
想梁师傅师徒俩在宋家台待了这么久,帮了宋家台许多忙,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不能落下两人。
“多谢宋村正邀请!”
梁师傅师徒俩已经商量好了,两人在别人家里吃了大半年的饭,虽说宋长河一家子都很热情,但他们始终是外人。
他们自己不便,别人也不便。
现在家里什么都有,所以他们师徒俩前两天就已经开始自己生火做饭了。
“今年村里难得过个好年,我们就不去打扰了!”
村正早做了梁师傅师徒去他家过年的准备,现在梁师傅不去,自然是不肯答应的。
“梁师傅,请您务必……”
“宋村正,是真的不用……”
两人好一阵推托,梁师傅还是不肯答应。
村正只能回去,让儿子再送点菜跟柴火来。
宋长河这边,父女俩一早起来,穿戴好,一起去后山请王师父两人下来过年。
“师父,今年去我家过年吧!”宋明珠扒在她师父腿边,仰起头望着她师父道。
去年的话,宋明珠家还是土屋,装不下那么多人。
但今年不一样了!
“谢谢你呀,但是不了。”大师父却道。
他们两个都已经是方外之人了,何必去惹尘世喧嚣呢?
“师父!师父!”宋明珠不依,“师父……”
“师父年纪大了,已经有很多年不曾下山了。”大师父摸摸宋明珠的头,慢慢说道,“师父已经不习惯跟人打交道了……”
王伯也是。
宋明珠懂了,心里忍不住发酸。
但她也知道她师父说的是实情。
别说村里人了,就是她爹,这么久了她师父都还没习惯呢!
“那师父,我晚点给您送菜来!”宋明珠便道,“您跟王伯一定要好好吃饭呀!”
大师父跟王伯两人送他们父女俩出门。
漫天风雪里,一个小人儿牵着她爹的手,并肩而行。
只是小人儿低着脑袋,另一只手放在脑袋前面,想是哭了。
大师父眼中也涌起泪意。
他抬起头,望着老天爷,心里第一次对老天浮起一丝感激之情。
茕茕半生,人间终有锚点。
老天还是……宽待了他的!
从山上下来,宋明珠恢复了平静,又牵着她爹的手去请梁师傅师徒去她家过年。
“梁爷爷、郑伯伯,去我家过年吧!”宋明珠拉起梁师傅的手道。
“明珠啊,好孩子,谢谢你!”梁师傅也摸摸宋明珠的小脑瓜,温声道,“爷爷跟你郑伯伯说好了,谁家都不去,就在这屋里过年。”
忙忙碌碌一整年,人家也想过个安静年。
宋明珠:“……”
哎,这个也不去她家过年?
“我们师徒两个,如今也把这里当半个家了,我们也想在家里过个年。”梁师傅看宋明珠失望的样子,于心不忍,又道,“过了年,你也来给我们拜年呀!”
“那好吧!”宋明珠也没有强求,“那梁爷爷、郑伯伯,晚点我给你们送菜来!”
等到下午些,梅氏用腊鸭焖了一锅冬笋,又烧了银丝鲫鱼汤,让宋长河给王师父、梁师傅他们送过去。
因为地上的雪厚了,梅氏没让女儿也跟去。
宋明珠没事可做,就在门口望啊望,一直望到她爹回来。
“爹——”
宋长河顶着风雪走了一趟,冻得脚疼。
却在听到女儿喊声的那一刻,喜笑颜开。
“哎——”
村正那边,今年老婶儿也大气,炖了一整只鸡,里面下了自己晒的菇。她分了两碗出来,让儿子给王师父、梁师傅送过去。
一年到头了,大家都欢喜欢喜。
送菜这活儿自然是宋老幺的。
他戴了顶草帽,提着篮子,顶着风雪就出去了。
“哎,你把蓑衣披上啊!”他媳妇在后面喊。
“不了!就这么点路,我去去就回来!”
如今他们一家子都穿了鸭绒跟鹅绒混合的褡护,身上暖和着呢!
宋老幺先送的梁师傅他们。
“梁师傅,我给您送菜来了!”
梁师傅收了菜,回了一包糕饼。
然后,宋老幺又去后山上给王师父送菜。
“王师父,我给您送菜来了!”
王师父回了他一副春联,宋老幺放在怀里揣回来的。
老婶儿在门口张望了许久,见到儿子的身影,赶忙让儿子进屋。
“让你不穿蓑衣!”老婶儿一边替儿子扫掉身上的雪,一边骂,“身上都浸湿了!”
“娘,过年可不行打骂孩子呢……”宋老幺躲着她娘的巴掌,嘴上道。
他儿子躲在自己娘身后,“叽叽”地笑。
几个好大侄儿也张着嘴巴大笑。
“笑!”宋老幺就唬他们,“一会儿不给你们糕饼吃!”
二虎猴精的,立马凑过来:“三叔,你哪来的糕饼啊?”
宋老幺把捂了一路的糕饼和春联从怀里拿出来,糕饼交给她娘,春联交给他爹,道:“糕饼是梁师傅给的,春联是王师父给的!”
“不是不让你拿东西吗?”村正就道。
“他们非要给!”
“拿都拿回来了,不说这些了!”老婶儿张罗着吃饭,“先吃饭吧!”
村正却道:“等等!老大老二先去把春联贴上!”
拿都拿回来了,贴着吧!
村里其他人家也陆陆续续开了饭,饭香在风雪里飘散。
平安喜乐,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