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对自己娘子的话感到很不理解。
“你说她吃那么小一块糖就开心了，那不是很容易活吗？”屠夫就道，“这种人怎么会去寻死呢？”
“你不懂！”他娘子嫌弃地道，“有时候人不想活了，就是一瞬间的事！”
谁知道那块糖是不是她对人间最后的一丝留念呢？
“今天屋里没看到她，我这心里，老觉得不大好。”屠夫的娘子又道。
“要是不放心，明天你再去老秀才家看看。”屠夫拱了拱被子，把自己卷好，劝道，“好了，已经很晚了，再不睡要天亮了……”
他娘子一想，也是，天一亮自己家又是好一天忙活呢！
便放下这些心思，裹好被子，挨着丈夫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刚才发亮，屠夫就起来，穿戴好准备出去杀猪。
开门的时候往老秀才家那边瞟了几眼，就看到老秀才家的柴门口躺了个人。
屠夫担心是老秀才的女儿，便过去看。
结果一看，是老秀才的儿子。
酒气熏天的，混着昨天没散尽的粪水味儿，闻着就叫人作呕。
“马大郎，起来！”屠夫拿脚去踢老秀才的儿子。
老秀才的儿子吃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看，是斜对面的屠夫。
“杀猪佬，你一大清早的不去杀猪，你踢我干什么呀……”老秀才的儿子大声嚷嚷道。
屠夫给他气得仰倒。
“你家穷得就只剩这两间屋了，你还跑去喝酒？”屠夫又是一脚踢过去，嘴上骂道，“你爹昨天中风了你知不知道？
你娘一个人在家，找个帮手的人都找不到！
你倒好，还跑出去喝酒！
就你这么个混账玩意儿，要是搁我家，早打死了！”
他倒是真不想管老秀才家的烂事儿。
但是他娘子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不管，心里却惦记着老秀才女儿的安危。他这才出来管上一下，省得回头还要劳烦他娘子动口舌。
“你娘昨天一夜没动静，你还不进去看看你娘？”屠夫直接把人踹进了天井，“先看看你妹妹在不在？”
老秀才的儿子让屠夫踹了几脚，人清醒了一半。
他自知自己打不过屠夫，只能老老实实站在自家天井里朝屋里喊：“马大丫！马大丫？”
屋里没有人应。
“马大丫，你要是还活着，就吭个气儿！”
屋里还是没有人应。
“那，你看到了，应该是不在的……”老秀才的儿子朝屠夫摊手，语气十分无赖，“她也长了腿， 我也管不住……”
屠夫懒得再跟这个浑人废话，掉头走了。
“个死杀猪佬，踢得老子生疼！”老秀才的儿子见人走了，才敢骂骂咧咧地进屋去，“个死马大丫，大清早的就不见人，不会是跟谁私奔了吧……”
屠夫从老秀才家走开，回去跟自己娘子交代了一声老秀才家的情况，然后就去忙活自己一家的生计了。
他娘子一边操持着家里的事情，一边时不时关注着老秀才家的动静。
只见老秀才那个不肖子进了屋，过了没多大会儿就又出来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哎呀，家里臭死了！”
“娘，我出去了——”
“你先把家里收拾好了我再回来！”
这畜生，合着他爹中风了、他妹妹一夜不见人，他问都不问一句，就又出去浪了？
屠夫的娘子摇摇头，挪开了眼睛。
过了会儿，县衙那边来了人，来问昨天的事。
街坊邻居们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
等大家把事情都说得差不多了，屠夫的娘子这才补了一句：“马秀才家还有个姑娘，平常在这边走街串巷卖豆腐，你们应该见过的。
但是呢，这姑娘昨天一夜没有归家——她平常从来没有这样过！
我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还请各位差爷们给找找人。”
屠夫的娘子把事情交出去，心里就安稳了。
差役们把事情记下，然后喊来里正，让里正安排人把巷子冲洗干净，再把臭水沟掏通，排干净。
再进去老秀才家看了下情况，发现没有人死掉，便交代里正多看顾下这家人，然后就走了。
……差役们倒不是故意要这么个做派，而是他们县衙里确实忙得要命。
他们看完老秀才家这里，接下来还要跑好几家。
等去了之后发现都是些夫妻吵架、儿子打老子的事儿，又废了好多口舌来教育这帮人。
到最后腿都走软了，嘴巴都说麻了，脑袋都木了。
帮老秀才找女儿那事，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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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宋家台那边，村里人早上起来去看田，发现湖里漂浮着一个东西。
“哎，那是什么？”说话的这个眼神不好，就问。
旁边田里的人闻声过来，朝湖里看了一眼，道：“那好像是……哎呀，好像是个人呐！”
“不好了，有人落湖里了！”
“快来人啊！”
早晨村里安静，声音传得远，村里人陆陆续续赶来，村正也来了。
他点了两个水性好的，让他们下水去捞人。
“村正，你看那人动都不动……”村里人有点不敢，“怕不是……已经死了吧？”
活人他们肯定是会救的，但是捞死人的话……感觉有点不吉利。
“不管是死是活，先捞上来再说！”村正就道。
这两人也就不再啰嗦，麻利地脱了衣裳，再在身上绑上绳子，下去了。
两人到了跟前，一看，这人脸朝上，鼻子露在水面外头，脖子以下都淹在水里头。
看不清男女，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其中一人伸出手探了探水里这人的鼻息，十分惊讶。
“啊，还有气！”
岸上的人都十分高兴。
“哎呀，那快救上来！”
救活人跟捞死人的方法是不一样的。
死人套上绳子，直接拖上去就行了。
活人不能这样干。
下到水里的两人合作，一人搂住淹水这人的脖子往前游，另一人则在后面托住这人的身子。
……因为是活人，两人也就没那么怕了。
岸上的人也帮忙，连拖带拽把三人拉上来。
一看，溺水的这个——
“村正，是个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