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形轻盈却早已力竭,一步步挪到墙边,背靠青砖墙壁,缓缓下滑。她左手颤巍巍地扶着帷帽边缘,将薄纱揭起一角,露出一双冷冽而痛苦的眼睛。

    “你……你——”她用尽全身力气,右手直指陆半闲,喉中发出哑哑的嗓音,却来不及说完一句话。

    下一刻,她整个人软倒在地,呼吸微弱,嘴角缓缓渗出一缕暗红的血丝。

    陆半闲顿时一个激灵,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般猛地往后跳了半步,背脊贴着板车,冷汗直冒。他嘴唇哆嗦,语速飞快地低声念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不管用……那还是……阿弥陀佛……南无观音菩萨显灵保佑我这个苦命道人……”

    但那女子却已倒在原地,气若游丝,仿佛连最后一口气都悬在嗓子眼,眼看着就要咽下。

    陆半闲一时左右为难,急得直跺脚:“你这不是坑人嘛!这不是活生生砸到我道门头上来了么!我可是个清清白白的散修道士,连术士都称不上,哪敢掺和江湖恩怨……”

    可那女子衣襟上的一抹红印,隐约勾勒出一个熟悉的标志,陆半闲皱眉辨认了一下,脸色瞬间变了——

    “这是……大雪山玄衣堂?!你你你你……你是江湖人?完了完了完了!”

    他一边发抖一边伸手去试探女子的鼻息,感到尚有余温,勉强吊着一口气。他咬了咬牙,犹豫片刻后,猛地一跺脚,扛起女子,粗暴地往板车上一放。

    车上的桃枝啪地一声断裂,几张黄符飘落在她的胸前,像是随风翻卷的命符。陆半闲也不管那些,双手握紧车把,低头埋首,哆哆嗦嗦地把车往前推。

    他一边推一边骂:“你可千万别死在我车上啊,阎王爷要是问起来,我一个连‘破庙镇鬼’都不合格的小道士,哪扛得起这等因果?你要是真有命,先忍一忍,到林鸣家再说!”

    林鸣家门前,暮色已经完全降临,天边只余最后一抹青灰。

    “咚咚咚——”

    陆半闲大敲其门,手心全是汗。他气喘吁吁:“林家小子!林鸣!你快出来,救命了你!”

    门开时,林鸣正手提一盏油灯,满脸狐疑。他还没问话,就看到板车上躺着一位黑衣女子,脸色苍白如雪,眉间竟隐隐透出一缕血色剑气!

    林鸣心头一跳,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在脑海深处炸开。

    他轻声道:“她……我在梦里见过。”

    而女子那双紧闭的眼眸,似是听到了这句话,轻微颤动了一下,薄唇轻启,却未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陆半闲当场吓瘫:“我不管了啊!我送到你家了!道义已尽!从此与你无关!”

    说完他拔腿就跑,莲花冠歪到了脑后,口中大喊:“菩萨显灵,道爷自保!”

    屋外,陆半闲站在斑驳老墙前,蓬头鹤面,衣袍洗得发白。他顶着那顶陈旧的莲花冠,冠下几缕白发在风中轻轻飘荡。手中的铜钱泛着幽幽冷光,他反复抛掷三次,眉头越蹙越深。铜钱落地,呈阴阳错列之势,正是一爻未定,天机难测之象。他将铜钱捡回掌中,低声道:“三魂不齐,七魄浮动,劫中藏机,命中有劫……怪哉怪哉。”

    他缓步走到门边,双指并作剑诀,轻轻一点门框,口中念诵道:“乾坤不语,道法自然,伏魔镇煞,避劫封魂。”随着咒语落下,一道无形的清气在门扉之间若隐若现,仿佛结下了某种保护之阵,护住屋中三人气运不外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