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不认识这些人,他们也还不真正认识她。但很快,他们会一起爬铁丝网、冲突击场、接受思想测试、在战壕中分吃一块能量砖……他们会见证彼此的血与泪,互为彼此仅存的“家”。
新兵宿舍的公共休息室里,墙上的等离子屏幕正播放着联邦军方每日的宣传简报。每当夜晚降临,训练暂停后,总会播放一些事先剪辑好的鼓舞片段,用以激发新兵的士气。
画面切入,是那位身着深蓝制服、佩戴金色“勇敢者”勋章的年轻招募官。
他站在联邦一艘中型舰载登陆舰的舱门口,身后是整齐列队的士兵与正在缓缓关闭的星港防护罩。舱门投下的光影如圣光洒在他利落挺拔的身形上,使得他看起来如同某种战场上的英雄雕像。
“我保证,加入联邦海军陆战队,绝不会让你后悔。”他语调坚定,眼神锐利。
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极了冰原星上的冰湖,平静却深不可测。他有一头剪裁精准的金发,仿佛每一根发丝都服从军规的约束。他的左眼下有一枚几乎无法察觉的淡色疤痕,在聚光灯下若隐若现,像是战斗留下的印记,又像是故意保留下来的象征。
“长久以来,我们在浩瀚星海中穿梭,探索一个又一个未知而神秘的世界。”
他的声音如同金属撞击般铿锵,语言经过精心打磨,既带有煽动性,又暗含父辈般的鼓励。
“我们与异星野兽作战,与凯莫瑞安的叛军抗衡,甚至与那群出卖灵魂的尤摩杨人交火。为了什么?为了守护边缘殖民地的人民,以及他们可贵的——私人财产。”
镜头切至一处被袭殖民城镇,瓦砾废墟之中一块干净的金属铭牌被拾起,隐隐可见上面刻着:“阿曼达哈索,收税官住宅”。
“联邦海军陆战队奉行三条准则:力量、骄傲、纪律。”他抬手敬礼,声音愈发沉稳,“我们不是为了战争而存在,而是为了和平而战。”
“可当和平被践踏,当凯莫瑞安的议会撕毁条约,屠杀使节,把他们的矿工、农夫、清道夫都变成‘士兵’时——我们,不得不拿起武器。”
画面一闪,换成机枪喷吐火焰、登陆艇在烈焰下冲出大气层的战斗镜头,背景音乐中,鼓点如同战鼓般愈发密集。
“我们将赢得这场正义的战争!”
此时,休息室里不少新兵正站着看,目光复杂,有人热血沸腾,有人默默无声。有人鼓起掌,也有人只是敷衍地点点头。
海若雪,靠在座椅角落,双臂抱膝,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屏幕。
她不是没被这位军官的话语所触动。那段关于“探索神秘世界”的描述确实勾起了她孩提时代的幻想——她曾梦想成为一名星际地理学家,研究那些悬浮在黑暗真空中的古代遗迹,或者分析行星风暴的运行机制。
可现实与理想隔着火与钢的鸿沟。
海若雪望着那名招募官冷峻俊朗的脸,忽然感到一种矛盾的失重。
“如果这一切只是宣传机器的包装呢?”她心底轻轻地想。
“如果所谓的‘私人财产’比人命还重要呢?如果‘守护者’的身份不过是殖民掠夺的遮羞布?”
那一刻,她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移向窗外,夜色深沉,基地灯光宛如远方星群般孤独地燃烧着。她知道,她已经没有退路,自己已经身在联邦的战车之中,正朝着某个被称作“前线”的地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