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本该秋高气爽的季节,南边突然爆发了一场大雨。
此时先帝刚送入陵寝。
钦天监说是先帝死于非命,魂魄不稳,引得天象大变,需有至亲血脉前去安抚才可。
于是二皇子和其他几位皇子便被送去皇陵中给先帝守陵。
谁都看得出来,这是郑王在防备着侄儿们。
但长公主以自身为表率,亲自带着他们去守陵,堵住了不少人的嘴。
八月二十,宫内一场大火烧了半座养心殿。
有人在救火时发现了先帝留下的传位诏书。
原来先帝早已察觉佟家有造反之心,又知太子软弱贪婪,不适合继承大统,于是留下诏书,在他死后传位于郑王。
郑王正值壮年,为先帝办葬礼也十分尽心。
从前的郑王一看就是耽于享乐的模样,如今龙袍加身,竟让人看到几分先帝中年时的模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中大臣空缺出了不少,站着稀稀拉拉。
郑王的登基仪式一切从简,说是先帝刚驾崩,他无心大办,因此略显寒酸。
不过从简也有好处,那就是快。
从诏书被发现,到他穿上龙袍坐上龙椅,只过去了短短三天。
三天时间够做什么?连龙袍都赶制不出来,更别说是传告天下,宣外地官员及封疆大吏们进京朝拜了。
但郑王也怕。
因为他目前能控制住的只有汴京城,一旦外地驻军们反对他登基,也许会面临着长久的战争。
郑王手上的兵马并不多,也许还不如佟家掌控的兵马。
当时佟家如果谋定后动,不那么草率地逼宫,还真不一定会输。
如今佟家的罪行昭告天下,尤其是佟山长的罪行,单独写了一幅版块,桩桩件件骇人听闻。
郑王一登基,改国号为天宝,召天下举子赴京科考,于三个月后通过殿试择选三百名士子入朝为官。
“咚咚咚……”静谧的小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沈兰出来开门,就看到萧寂站在门外。
萧寂见到她拉了就跑,“快,我娘要生了。”
沈兰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她现在不住在萧府,但每隔三天会过去给萧夫人把脉。
但生孩子的事她知道的不多,还不如稳婆有经验,只能从医生的角度叮嘱一些注意事项。
萧夫人这个年轻生孩子,说不危险是不可能的。
“你等等。”她拉住萧寂。
“我的箱子还没拿。”
萧寂跑进去替她拿了箱子,然后看到沈兰牵了马出来。
沈兰搬过来后,把她的马也带回来了。
“我骑马,会快一些。”
萧寂把箱子递给她后,趁她上马后也立即跳上马背,坐在沈兰身后。
沈兰回头看他,一脸诧异。
萧寂总不能是跑着过来的,他难道没有骑马?
“你马术不好,城里人多,还是我带你吧。”
也有道理。
沈兰便将缰绳交给他。
二人一马在城中疾驰,虽快,但并不莽撞。
萧寂专挑人少的路段走,一路畅通无阻。
等到了萧家,家里已经乱成一团。
萧家族人里也来了不少帮忙的妇人,七嘴八舌的,反而没个主心骨。
而萧老爷并不懂女人生孩子的事,只搓着手在门口走来走去。
“这女子生产本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大嫂又这把年纪了,恐怕不会太顺利。”
“是啊,婶子也真是的,还不赶紧给大堂兄娶妻,好歹家里有个主事人啊,看看这家里乱的。”
“话说回来,侄儿是不是要升官了?听说这次新帝登基,他也是有功劳的。”
“年纪轻轻,该不会最后配个公主吧?”
“咱们萧寂这样的人家,嫡长子配个公主也不过分。”
一群妇人讨论起家长里短倒是起劲。
屋内,萧夫人痛苦的叫声不断。
屋里也挤满了人,这个让稳婆看看开了几指,那个让丫鬟去准备婴儿的东西。
每个人都在发号施令,把屋里的下人指挥得团团转。
沈兰背着箱子进来时,脸直接放下来,质问刘嬷嬷:“不是交代过多次,产房不得让外人进来吗?”
“什么外人?我们都是萧家的,怎么算外人?你这姑娘会不会说话?”
沈兰不认识萧家的族人,也不知道说话的妇人是谁。
但她知道,萧家如今还是萧正阳当家做主,这里是主家,由不得其他族人放肆。
“把夫人转移到另一件备用的产房里,除了四大丫鬟,两位嬷嬷,两个稳婆以及我,其余人一律不得进出!”
萧寂站在门口说:“一切听从沈姑娘的。”
萧寂朝屋内的亲戚们说:“各位夫人还是请回吧,今日家中不便待客。”
他不等客人们反驳,直接让婆子将这些亲戚打发走。
萧正阳还会顾及着一些亲戚脸面,毕竟他是族长,做事得周全。
萧寂自小就是族中的神童,说一不二,性格看似温润实则刚毅,反而不好相与。
等换了产房,屋里没了嘈杂,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她们是下人,主子吩咐做事她们不好拒绝,而且她们一个个声称是为了夫人好来帮忙的。
沈兰换了纯白色的衣服才进产房。
萧寂搬了椅子过来,请父亲坐下,“爹,稍安勿躁,坐着等吧。”
萧正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唏嘘道:“年纪大了,经不起事了,慌得很。”
“父亲莫慌,沈姑娘医术很好的,她还曾帮难产的妇人接生过。”
萧正阳这会儿镇定下来了,看着儿子说:“家里还是需要有个帮衬的,你娘这次过后,身体也许长时间恢复,总不能让我俩来管后院的事吧?”
萧寂没有避而不谈,只问了一句:“可是儿子想娶谁都可以?”
“这是当年,你的媳妇,你自己选。”
萧寂端起茶杯,淡淡地说了句:“儿子觉得沈姑娘就很好。”
萧正阳居然没觉得意外,嗤笑一声,“你这心思,还真以为我和你娘看不出来?只不过我们都以为你会纳她为妾。”
“她不会做妾。”萧寂太了解沈兰了。
许她正妻之位她都未必愿意接受,何况是做妾?
“是,沈姑娘不能只以门第出身来评论,为父倒是不反对,等你母亲出了月子,你自己与她说吧。”
萧正阳抬头望天,天空依旧这么蓝,可上空总有阴霾压在头顶上。
“如今朝政未稳,我萧家的前途也是未知数,若她不愿意就算了,免得连累了人家。”
萧寂点头,她想让沈兰离开京城一段日子。
她大仇已报,从此天高地阔,她想去哪儿都可以。